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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锲子
“莲心,救救本宫!”琅华在水中浮沉着,恍惚间她看见莲心正在船板后面捂着嘴。水渐渐淹没了她的嘴巴,鼻子。
又做梦了,她想。自从落水死后,她变成了一抹游魂,她看见莲心的见死不救,也看见了她一心殉主,她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便是莲心。
后来,她看见远嫁的女儿在蒙古颇受冷落,内心火急如焚,这是她唯一的孩子了,她又看见那个曾经她最害怕取代自已的女人终于登上了后位,却落得了比自已还要悲惨的结局,害死了她的永琏的珂里叶特氏,也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她不禁想到了玫嫔的那句,一报还一报啊。
沉水香聘聘袅袅,萦绕着早已寂静的重华宫,这是她曾与弘历大婚的地方,也是她和永琏,璟瑟度过快乐的潜邸生活的地方。
“额娘,你这辈子不值得啊”璟瑟甚少穿的这么素净,只有琅华知道,她的璟瑟,受了太多委屈,只有将这华贵的衣服一层层穿在身上,她才觉得有依靠。
琅华落下一滴泪来,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再多爱璟瑟一点,她离世以后,唯有璟瑟时时不忘她的额娘。
“额娘,乌拉那拉氏自戕了,女儿觉得,这是她的报应。”璟瑟伏在琅华常常斜倚着的躺椅上。“我好想你啊,额娘。”
琅华知道,璟瑟为了这一天做了太多,准备了太久,她的女儿,之前何曾懂得这些啊。
“额娘,如果可以,女儿想再趴在您的膝盖上,好好的睡一觉。”璟瑟闭上眼睛“女儿好累,好累。”
琅华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住,她伸出手想去摸摸璟瑟,却如溺水一般,意识逐渐模糊。
“不能在世上游荡了吗”她想,“那也好,就祝我的璟瑟,岁岁无忧。”
璟瑟的泪水打湿了躺椅上的团龙祥云纹路,无人晓得,在蒙古的这些年,也熬坏了她的身子,她才二十六岁,身体却早已似干枯之木,色布腾巴勒珠尔的妾室趁她生产之际给她下药,让她有了淋漓之症,为了保护儿子,她不得不撑起精神来和那些人斗,渐渐的,她也明白了额娘当年的不易。
回京以后,她终于能松一口气。
却没想到,宫里早已不是当年她在的景象,乌拉那拉氏当了皇后,宫里原来额娘立下的规矩已经烟消云散,就连皇阿玛,也站在她那边,丝毫不记得额娘的兢兢业业,一片慈心。
凭什么,她想。
谁都可以忘了额娘,她不可以。额娘明明临去之前,力主纯贵妃继位中宫,为何皇阿玛偏偏要立额娘最不喜欢的乌拉那拉氏。
璟瑟记得,当年她不得不远嫁蒙古,乌拉那拉氏那丑恶的嘴脸,如果说宫里到处都是伪善,那乌拉那拉氏便是连伪善都装不出来。
于是她和令皇贵妃联手,一步步将如懿与皇阿玛离心。
最后乌拉那拉氏的反击,也丝毫没有伤到她,她赢了,为了额娘,也为了她自已。
可是璟瑟高兴不起来,她依旧是一个人,没了乌拉那拉氏,还会有别人,别人不幸福了,也弥补不了额娘的幸福。
如果可以,她愿意减寿十年,换额娘一世平安喜乐,璟瑟来重华宫前在佛前祷告。
第2章又见海兰
“福晋,这儿凉,您请进屋睡吧”琅华感觉一双手为自已披上披风,她忙不迭地抓住。
“璟瑟,璟瑟别哭,额娘在。”她满脸泪痕地抬头,梦中,她的璟瑟在重华宫哭的泣不成声。
“福晋,瞧您,小格格只不过去富察家小住几日,您便这样挂念。”抬头是莲心盈盈的笑脸。
莲心,怎么会是莲心,她还留着在潜邸普通下人的打扮,这究竟是什么时候了,难道是做了一场梦吗?
“莲心,这是什么时候了?”琅华失神地问。
“福晋,已经申正了,用过晚膳您说要小憩片刻呢。”莲心扶起琅华。
“我是说,璟瑟如今几岁了?”琅华随着莲心往屋里走去。
“福晋这是睡糊涂啦?小格格四岁,小主子五岁了”莲心只当琅华被凉风吹得出了神。
“我近来总是会梦到璟玟,一时间恍惚了。”琅华连忙用早逝的大女儿掩饰。
“福晋,您别难过了,您瞧小主子和小格格多么聪慧可人呢”莲心奉上一盏清炖燕窝“连宫里的贵妃娘娘和皇上,都对小主子爱不释手呢。”
琅华轻啜了一口燕窝,丝滑入腹,她才真实的感觉到,自已又重活了一世。
窗外穿花拂叶,一道身影从月牙门处风风火火的进来。
若说她对莲心心怀愧疚,对素练她却百感交集。
素练是她的陪嫁丫鬟,一心为了她,却也说的太多,做的太多,最重要的是瞒着她太多,他日找机会,她必定要将素练与母亲这个隐患解开。
“福晋,奴婢有事禀报。”素练垂首立于莲心身侧。
琅华放下燕窝,抬头看着素练“何事?”
“昨日合宫夜宴,王爷饮酒后,宠幸了秀房的绣娘珂里叶特氏。”素练小心翼翼看着琅华的脸色。
前世她计较得失,也暗中和乌拉那拉氏较着劲,所以对于被宠幸了的珂里叶特氏,她撒手不管,也未曾给她个名分,没想到乌拉那拉氏一个顺水人情,却让海兰成了她最大的助力。
海兰这种人,没有是非观念,像只乱咬人的疯狗,只会误事,况且她死后也曾知晓,前世永琏的死,也和她有关,这一世,她绝不会给乌拉那拉氏和珂里叶特氏机会。
“素练,你去拿五十两银子,到绣房里去一趟,她是愿意做和苏格格一屋子的侍妾格格,还是愿意拿了钱回家去过日子,随她选。”琅华心里盘算,她倒要看看海兰会怎么选择。
素练很快带着五十两银子和海兰回来了,海兰最终选择做王府侍妾。
“不后悔?”琅华抬头,波澜不惊地盯着海兰。
海兰低眉顺眼,看着瑟瑟发抖。
“奴家没有去处,奴已经被王爷………”
“好了,不必多说,我与王爷夫妻同心,王爷喜欢你,我也不会亏待你,你便搬过去和苏格格同住吧,正好她刚刚生育,你也可以沾些恩宠。”琅华仿佛看穿了海兰,这一世,她必不会让珂里叶特氏成为如懿的一条狗。
莲心看她处置得当,不禁暗暗欣慰,福晋毓出名门,她早觉得不必和府中妾室计较,只是素练姐姐一心想让福晋两全,她能看出来,福晋在这府中处处不开心,如今豁达明朗,方是长久福气。
莲心让熹贵妃赏下来的四个大丫鬟之首,跟了福晋主子,茉心跟了晞月福晋,惢心跟了青樱福晋,丽心跟了玉妍格格。
她一直觉得,她跟的福晋主子是最最体恤下人的,不光是下人,福晋心里总是想着别人,所以让自已总是疲于应对,和王爷的感情也总是拧拧巴巴。
让她看来,什么青樱福晋,晞月福晋,都不如她的主子好。
第3章弘历的关怀
海兰退下后,琅华愣了好一会儿,不知她一丝游魂孤鬼,怎么会回到这一世一切都还美满的时候。
前世的这时候,她儿女双全,却对青樱耿耿于怀,利用高晞月和青樱斗,和弘历较真,逼着永琏日夜苦读,忽略了他的喘症,冷着璟瑟不注重她的感受。
想来真是唏嘘,最终她心爱的人,一个都没有护住。
现在是雍正十二年,弘历还没登基,璟瑟永琏还是可爱的小孩儿,一切都来得及。
“福晋,王爷从宫里回来了,传话一会儿要来咱们屋里”素练安置好海兰,回来回话。
“昨晚王爷喝的胃里难受,让伙房做两碗山药芙蓉羹来,另一碗端到东厢房给永琏,和他说,早点安置,别熬坏了身子,明天我接回璟瑟,去看他。”琅华嘱咐着,起身让莲心伺候着卸了妆面,换上一身月白色寝衣,随手拿起一本弘历留下的《太白集》读着。
月色胧胧,琅华长发慵散。
“你甚少读太白,我当你只读《闺训》、《闺诫》”弘历未让莲心通传,踱步到了房中。
“妾年幼时,是和兄长傅清一起读书的,妾只记得兄长最爱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琅华合上书卷,仰起细长的脖颈。
此时距皇上去世,弘历登基只一年多,弘历已经参与政事,想来也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心境。
“甚好,不愧是富察氏的女儿。你的兄长傅清,皇阿玛封他为御前一等侍卫,赐军机处行走,当真是挂云帆了。”弘历面上的欣赏溢于言表,他的岳丈一家名门,就连福晋的幼弟傅恒,也是少年奇才。
他虽然喜爱青樱,但对福晋,也是爱重的。
莲心端上山药芙蓉羹,并一碟牛乳酪条。
“王爷在宫中辅佐政事,用些吃食熨帖熨帖吧。”琅华携着弘历坐在桌边。
“昨夜,听说王爷幸了绣房的珂里叶特氏。”琅华抬起眸子,未等弘历回话,便紧接着说。
“珂里叶特氏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正儿八经蒙古镶蓝旗,人也温顺,妾想着,就让她和绿筠做个伴吧。”琅华又为弘历添了一碗羹。
“琅华,昨晚是我失仪了,你处理的很好,我有你这一位贤内助,是我的福气。”弘历放下碗,将琅华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背。
琅华内心只觉一阵恶心。
如若不是他处处留情,管不住自已,怎么会留下海兰这个隐患。
包括后来的玫嫔,嘉贵妃的娇纵,慎嫔的背叛,哪一个不是他的手笔。
她压下心中的阵阵翻涌,只用温婉的语气说“王爷的心事就是妾的心事,说起来妾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璟瑟在富察家已经小住了半月,明儿妾想把她接回来,免得她被她舅舅们娇宠坏了。”
“好,我也想璟瑟了,府里有三个阿哥,却只有璟瑟一个女儿,我也疼她疼的紧。”弘历拥着琅华往床上去。
帘纱之下,两情缱绻。
弘历已沉沉睡去,琅华望着弘历的侧脸。
前世出嫁前,她也曾心存倾慕,可是选秀时弘历对青樱的偏爱,进府时弘历对她的冷落,让她的骄傲荡然无存。
现在想来,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有什么重要呢?
她有疼爱她的父母,可爱的儿女,得力的兄弟,无比尊贵的地位,至于宠爱,凭她已经有的这些,弘历便不敢不宠爱她。
弘历啊弘历,这一世,我便亲眼看着你与你的青樱相看两厌。
明日她要回富察家接璟瑟,正好她也有些话要嘱咐额娘,她知道额娘担心她在王府被欺负,所以让素练暗中做了许多,前世这些让她吃了许多苦头,应接不暇。
这一世,她必须要告诉额娘,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莲花,额娘不必再插手她府中的事情,若有什么计划,必定要让她知晓,她不想再面对被动的局面。
第4章褚瑛祭日(一)
挂着宝亲王府牌子的马车停在了富察府前,额娘已经领着璟瑟和幼弟傅恒在门口迎接。
琅华在素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在瞥见璟瑟那幼小的身影时,早已眼含热泪。
“富察氏携内眷拜见福晋。”富察夫人率先行礼,
“额娘,快起来。”琅华扶起富察夫人。
一别隔世,她也极为想念额娘,不禁扑入额娘怀里。
“好孩子,别在外面失了礼仪,咱们进去说话。”富察夫人抚着琅华的肩膀,一手拉着琅华,一手牵着璟瑟,进了府。
十二岁的傅恒跟在长姐身后,长姐出嫁时他年方六岁,记忆中的长姐端庄明媚,总是大方温柔的笑着,不知道何时起,好像是从那场选秀开始,长姐的眉眼间便总是愁容,再没有对阿玛额娘的娇俏。
可是今日长姐虽然泪眼朦胧,却眉眼舒展,和额娘亲厚有加,他只盼着来年兄长能带他参军,他要为自已争一份前程,为阿玛额娘争光,也为长姐更有底气。
琅华看着府中熟悉的摆设,璟瑟早已挣脱她的手,转头和小舅舅玩闹起来。
富察夫人引着琅华坐在堂室正座上,两手牵着琅华的右手。
“琅华,和额娘说说,可是王爷和府中的侧福晋给你委屈受了?”富察夫人满脸心疼。
“并没有,额娘,女儿是王府主母,王爷又不是那昏庸无能的,谁敢欺负我?”琅华看着母亲保养精致却爬上细纹的双手,那样温暖,那样柔软。
琅华回头看了身后站着的素练,心里暗下决心。
“额娘,女儿有一件事想问您。”
“何事?”
琅华抽出右手,面色庄重。
“额娘可曾瞒着我,往我嫁妆里的镯子中,放了什么东西?”
身后的素练顿时慌张起来,富察夫人也面露惊讶。
前世她忌惮青樱,担心青樱凭着宠爱早她一步诞下嫡子,日日喝坐胎药,连生三胎。青樱和晞月却迟迟没有身孕,等到后来青樱进了冷宫,额娘才告诉她金镯子的蹊跷,她又惊又怕,日夜惶恐。
琅华眉心微动,素练已经害怕的跪倒在地。
“额娘,你瞒着我和素练谋划,让府中妾室无孕,你这是在害我啊!”
富察夫人听到此话,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怎么是在害你呢,额娘是怕她们威胁到你的地位啊,尤其是那个…”
“哪个?她们是什么身份。任凭她们生十个八个,难道能越过我去?”琅华忍住怒气,又伸出手安抚额娘。“我是弘历的正妻,有一儿一女,有出息的弟兄,治理王府从没有什么过错,难道王爷会平白厌弃了我?府中的侧福晋格格们,哪个生的孩子,不得喊我一声母亲?”
富察氏听着这些话,不禁汗颜,自已的心胸还比不过将将二十多的女儿。
“额娘,况且府中两位侧福晋一直无出,他人难道猜不出来是我这儿动了手脚或是治家不严,女儿有容人之量,您却让女儿失了大度之名啊。”琅华知道额娘并不是蠢笨无知的妇人,自已一点,额娘便会比自已明白的更彻底。
她转身扶起素练,用帕子擦着素练的泪。
“素练,你是陪着我长大的。”琅华对素练,终是不忍苛责“你看着我,从不谙世事的格格到掌管王府的主母,若没有你,我在王府那才叫手足无措。可是,你不该忘了,王府主事的,终究是我。”
“素练,素练对不起您,但素练只是想保福晋的地位万无一失,素练没有私心呐。”素练怕主子就此厌弃了她,急忙解释。
“我怎么会不知道?论亲近,你我有从小的情分,论得用,我在王府里最信任的还是你,莲心也越不过你去。你在外怎么做,旁人都会猜是我的心意。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是以后你务必事事要先过问了我,你我主仆一心,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琅华握住素练的手,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
“素练明白了。”
“你去璟瑟屋里,把她的东西收拾一下,咱接着璟瑟回府。”琅华笑着交代素练。
抄手游廊里,璟瑟缠着让傅恒背着她,两人追逐笑闹,岁月安好。
“琅华,你现在处事越来越有福晋的风范了,额娘知道你长大了,心里只有放心,你放心,额娘以后一定事事和你商量,再不插手你府里的事了。”富察夫人看着女儿对素练恩威并加,才恍然大悟,女儿成亲都已七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自已也该放手了。
马车里,璟瑟熟睡在琅华的膝头,红嫩的脸蛋随着呼吸软软地起伏着。琅华心里那块柔软触动,璟瑟,额娘这辈子一定让你肆意快乐。
马车并没有停在乐善堂的正门,而是去了南三所,此时正是永琏早课结束的时候,琅华今儿特意嘱咐,由她亲自来接永琏下学,
弘历封为宝亲王后,圣上亲赐毓庆宫,赐名乐善堂居住,以便时时督促他,府中的永璜永琏也每日要来上书房听训。
琅华搂着璟瑟,看着远处年仅五岁却稳重如小大人的永琏,永琏看到额娘和妹妹,也加快了脚步。
“额娘,您怎么亲自来啦?”永琏跑过来,小小的额头上沁满了汗珠。
琅华拿着帕子细细为他擦拭“额娘想着你读书辛苦,下了课肯定最想见着额娘和妹妹,便来接你了”
璟瑟早已抱着哥哥不撒手了,兄妹两个一见面便腻在一起。
素练和小厮接过永琏手中的书箱,扶着琅华要上马车。
“永璜请母亲安,二弟,三妹好。”琅华才注意到,弘历的长子永璜不知何时早已在后面垂膝请安。
琅华记得前世,永璜听信金玉妍的话,以为是她害死了永璜的额娘褚瑛,永璜一直对自已怀恨在心,最终他也郁郁而终。
琅华想着,永璜终究也是个可怜的没娘的孩子,没有伤害过我,我又何必吝啬给他一个安稳的生活呢。
“快起来,永璜,你和永琏一道在上书房读书,都是你阿玛的好孩子。”
永璜虽然比永琏长一岁,却极其清瘦,琅华想着前世永璜受到的苛待,谁在那样的境遇下,都会生出怨气。
她回头瞥了一眼素练,素练连忙扶起来永璜。
“儿子谢母亲夸赞,先生让儿子继续去庑房练字,儿子先退下了。”永璜转身而去,清俊的身影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老成,如果说永琏的稳重是她从小的嘱托刻意为之,永璜的独立老成却是让人心酸,陪读的小厮竟然让永璜一个人从上书房到庑房。
“素练,明儿让莲心带着永璜去绥化殿给褚瑛上柱香吧,再拿一百两银子,送给褚瑛的阿玛,她毕竟对王爷的子嗣有功,也算同为富察氏的一点情分了。”琅华嘱咐素练说道。
明儿是褚瑛三周年的祭日,三年前,褚瑛难产而死,她当时忙着照顾璟瑟,对褚瑛,她疏于照顾,本以为是她没有福分,前世弥留之际,才知道是金玉妍搞的鬼。
第5章褚瑛祭日(二)
回到乐善堂,永琏教璟瑟写小楷,琅华在廊下看着一双儿女。
“莲心,去晞月福晋,青樱福晋,苏格格,金格格,陈格格屋里知会一声,明儿是褚瑛格格的祭,让各位格格们抄写一份佛经,明儿请安时带过来,我一并送到瑞华宫,就当姐妹间的情分了。”莲心答应着,先往晞月院里去了。
晞月虽有不满,但知道是琅华的吩咐,到底是应下了,苏绿筠和陈婉茵是老好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倒是金玉妍心内纳罕。
“贞淑,往日咱们这位福晋,最是忌讳庶长子生母,怎么今日如此大度了。”金玉妍拈起一片香瓜,小口咬着。
“不过是为了博个贤良的名声罢了,她若是真大度,怎么不把永璜阿哥接过去养着。”贞淑给金玉妍扇着蒲扇。
“也是,罢了,我便全了她的心思,谁让她是主子呢。”
莲心最后一个往青樱院子里去,只因当初入府时,青樱放着其他宽敞的宫室不住,偏偏挑了西北角门上的流光阁,离琅华的长青院甚远。
莲心进门时,青樱正带着阿箬扑蝴蝶,惢心在一旁伺候着,瞥见莲心来了,阿箬放下手中的扇子,掐起腰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福晋身边的红人莲心姐姐啊,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怎么这长青院容不下您了,来我们流光阁找痛快?”
莲心素来知道阿箬刻薄,只看着惢心向她点头示意,青樱却不制止阿箬,任凭她说了一长串挑事儿的话,莲心想着这流光阁真是没规矩的紧,不知道王爷喜欢这什么。
“见过青樱福晋,奴婢传福晋的话,明儿是褚瑛格格的祭日,福晋想各位福晋格格抄写一份佛经,明儿一起带过去,也算是姐妹一场了。”莲心行礼传话。
“好哇,福晋想的周到。”青樱倒是答应的爽快。
莲心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刚出流光阁,就听到阿箬大声的抱怨“偏她贤能,褚瑛格格不过是个侍妾格格,哪里能让我们侧福晋给她抄写佛经,她也配?让我们侧福晋辛苦一场,成全了她的好名声。”
“阿箬,不准多嘴!”青樱一句不痛不痒的呵斥。
莲心加快脚步走去,青樱福晋也是大族出身,怎么身边的人如此野蛮无礼。
福晋就从不许她们议论各位主子,也从不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七年了,她没见福晋对下人发过火,却能把王府管理的铁桶一般,真是叫人服气。
莲心回到长青院正是主子们用晚膳的时节,王爷知道璟瑟回府,特意来陪琅华母子用晚膳。
莲心回了素练各院的情况,素练听得阿箬的那些话,眉头直蹙。
“璟瑟在富察府上是玩开心了,都乐不思蜀了,可知道阿玛想你想得紧啊。”弘历将璟瑟抱在膝上,拿着一块糕点逗璟瑟。
“璟瑟也想阿玛和额娘!嗯……还想念哥哥~想哥哥带我去玩”璟瑟小脑袋瓜看向永琏“不过小舅舅也会带我玩,但是我还是最爱哥哥啦!”
“哈哈哈哈哈”弘历,琅华和永琏都被璟瑟的童言童语逗笑了。
琅华接过璟瑟,弘历也关心起永琏的学业。
“回禀阿玛,先生讲到了《春秋谷梁传》,儿子初时觉得难,但是看大哥每日把先生讲的一字不落的记下来,儿子便也效仿,果然大有助益。”永琏如实回答,对于大哥永璜,他看大哥不争不抢,他不介意让阿玛看见大哥的优点,这也是今日额娘告诉他的,有时,让别人发光,也能照亮自已。
“你与永璜兄弟和睦,一起进益,阿玛很欣慰。”弘历说着,夹了一片八宝鸭子给永琏。
“王爷,妾身有件事想求你,琅华伺机开口。
“琅华,但说无妨。”弘历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已这个福晋,她这两天倒是忙的很,收了海兰,接了璟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儿。
“明儿,是褚瑛的祭日,王爷还记得吗?”
弘历身形一顿,褚瑛,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小心谨慎,恭顺谦良的女子。
“原来褚瑛,已经走了三年了。”弘历摩挲着腰间的玉带。“福晋想说什么?”
“妾已经安排了各位姐妹为褚瑛抄写佛经,明儿也会让素练带永璜去上一柱香,妾是想请王爷,明天若是有空,陪永璜用个晚膳吧。”琅华起身,将璟瑟交给素练。
“我知道了,我也很久没陪过永璜了,福晋心细,府里交给你,我很放心。”弘历知道琅华大家闺秀的品格,即使当初他心属青樱,但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也感受到了琅华的好,大方得体,有分寸,永远会为他处理好府中事务,又不像其他女子一般善妒,连两个儿女也是玉雪可爱,聪明懂事。
琅嬛福地,女中光华。额娘的眼光,果然毒辣。
琅华并未挽留弘历留宿,昨日刚刚在这歇下,他今日要去青樱屋里。
琅华乐得清净,只揽着璟瑟在榻上剥橘子。
素练低声将今天莲心的所见所闻回了琅华,琅华低声轻笑。
乌拉那拉氏房里有阿箬这个蠢东西,还能落什么好,身为主子,不能约束下人,简直无能至极。
“莲心,我让你去找人盯着永璜屋里的李嬷嬷,可找人去办了?”琅华问帘外伺候的莲心。
“已经办妥了,李嬷嬷近来每日都回自已家去,奴婢已经让角门上的跟着她了。”莲心答应着。
“辛苦你了,莲心,你办事总是这么妥帖。我想着你已经十八了,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你若是有中意的了,定要告诉我,我为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琅华想起前世的糊涂,将莲心一个姑娘家,许配给王钦这样的腌臜东西,便觉得莲心的见死不救,故意拖延是可以谅解的。
莲心服侍的尽心尽力,定不能再亏待了她。
“福晋!奴婢不嫁!”莲心跺脚“奴婢要像素练姐姐一样,伺候您一辈子。“
“莲心,胡说,你和我怎么能一样?”素练正色说道“我小时候掉进了冰窟窿,冻坏了身子,这辈子不能有孩子了才不嫁的,你一个好好的,必定要子孙满堂的。”素练不介意提起自已的伤心事,琅华却只觉得心疼,回头拉住素练的手。
“璟瑟和永璜,也会待你好的,他们对你和对我一样亲厚。”
“奴婢怎敢攀小主子,伺候小主子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就是您的双手,永远跟着您。”
璟瑟听着额娘和素练的对话,早已经睡去。
第6章褚瑛祭日(三)
第二日,四月十六,也是各位侧福晋格格向琅华请安的日子。
晞月照例来的最早,伺候琅华梳洗。
虽也进府七年,晞月的性子和容颜却丝毫未变,琅华一开始忌惮青樱,便有意亲近晞月,虽然存了算计,但几年下来,晞月对她恭恭敬敬,永远和她站在一起,她也生了几丝情份,尤其知道晞月前世死前还在怪着自已,她更是愧疚。
“晞月,你的镯子,看着不那么亮了。”琅华看着镜中细细为自已梳头的晞月说。
“姐姐说,这是我们一同入府的情分,嫔妾时刻不敢忘呢。”晞月绽出温暖的笑容。
晞月汉军旗包衣出身,父亲虽然在皇上和王爷面前得力,但是旗人注重血统,父亲在选秀前就告诉她,不求福晋之位,只求恩宠无忧。
所以她事事以琅华为尊,侍奉琅华尽心尽力,琅华要妻妾和睦,又不喜欢青樱,她便在琅华面前事事针对青樱。
她也是府中的嫡女,父亲母亲不曾约束她,她饱读诗书也爱玩爱闹,闺中密友甚多,但入了王府后,她再也没有了自已的生活与快乐,听琅华的话成了她的习惯。
琅华选了一枝淡蓝色绒花让晞月为她插上,她素来只喜欢素雅,晞月虽然喜欢鲜亮华贵,为了迎合她,也只穿了一件淡粉色。
“上次圣上赏下来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这么好的料子我心里只想着给你。”琅华看着晞月面露喜色。
“你现在身份不同往日,圣上给你抬了侧福晋,我送你的那些东西总觉不够,我命司造局打磨成了一对玉镯,你我一人一只可好?”琅华不想零陵香成为她和晞月之间的隐患,尽管没有零陵香,齐汝的药也阻断了晞月的子嗣之路。
“福晋对嫔妾可真好,什么都想着。”晞月伏在琅华肩膀亲昵。
“我家里没有嫡亲的姐妹,嫁给王爷以后便把你当作了妹妹,你又惹人疼,我自然对你更怜惜一些。”琅华这话是真心话,就算是前世她汲汲营取之时,也没有想过伤害晞月。
“晞月,有了我的玉镯子,便把这金镯子摘了吧,款式旧了,颜色也不鲜艳了。”琅华趁机说道,至于青樱的金镯,她心内对青樱芥蒂颇深,她不是什么圣母,不想温暖所有人。
“听福晋的。”晞月说着摘下手上的镯子,只留一双素净的皓腕,莲心接过,好生放起来了。
素练取来羊脂玉镯,琅华和晞月互相戴上了。
两人一起往正堂走去。
堂内左手第一空着,右一坐着青樱,底下分别是绿筠,玉妍,婉茵,海兰。
琅华在主位安置下,其他人向琅华行了礼,也都就座了。
“各位妹妹都到齐了,今儿有两件事知会各位妹妹,一件是褚瑛格格今日冥祭,各位妹妹抄的佛经,我会让人供在瑞华宫,以示纪念。”琅华看着底下的人,笑道。
“褚瑛格格为王爷诞下长子,于子嗣有功,王爷和我,是不会忘记的,望各位妹妹也能像绿筠一样,为王府添枝散叶。”
晞月和青樱面色阴郁,她们和福晋同年入府,福晋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两人却一无所出,论恩宠,青樱侍奉最多,晞月也不遑多让,两人说不心急,是假的。
“嫔妾谨记福晋教诲。”众人齐声回答。
“这第二件事嘛,是喜事,前儿王爷新纳了珂里叶特氏为格格,我让她和绿筠做个伴儿,想来其他妹妹还没见过。”琅华看向海兰,海兰向众人行礼。
“呦,这不是宫里绣房的绣娘吗,出身卑贱,怎么挑了我们王爷这个高枝儿飞上来了。”金玉妍笑道。
海兰低着头,不敢分辨。
琅华看着窝囊的海兰,想到她前世种种疯狗般的恶毒行为,本不想帮她,但金玉妍在她面前出言不逊,她若不管,长此以往王府里的霸凌只怕会更严重。
“玉妍,我的面前岂容你放肆,海兰是王爷看中的,格格是我亲纳的,你可是对王爷和我有所不满?”琅华直直看着玉妍。
金玉妍没想到琅华会出口阻拦,忙忙跪下“是嫔妾心急口快了,嫔妾并无这个意思,嫔妾只是…”
“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同为王爷侍妾,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况且珂里叶特氏是正经的蒙军旗出身,满蒙一家自太祖就如此,怎容你置喙。”
“嫔妾错了,请福晋宽恕,请海兰妹妹体谅。”金玉妍怎敢担这个罪名,连忙请罪。
海兰抬头,感激地看着琅华,琅华却不搭理她,屋里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福晋,玉妍也不是有心的,您便宽恕了她吧,嫔妾们今后一定一体同心,不忘福晋的教导。”青樱开口为玉妍求情,绿筠也接着劝琅华大度。
“罢了,我也不是非要责罚玉妍,只是有些规矩不得不立,玉妍起来吧,诸位妹妹回去歇息吧,我还要去瑞华宫。”琅华起身,往内室走去。
她并不担心晞月刁难海兰,晞月没有她的授意不会当面苛责,只是这金玉妍藏的太深,心直口快之下是蛇蝎心肠,她必须震慑一番。
琅华换了石青团花吉服,带了朝珠,让莲心陪着往瑞华宫去。
瑞华宫是宫里供奉牌位祈福的地方,诞下子嗣的妃嫔和早夭的皇嗣都会在此设立牌位。
前世永琏殇逝,永琮夭折,她每日在瑞华宫以泪洗面。
走近瑞华宫,琅华便止不住的颤抖,莲心扶住了她。
素练站在瑞华宫正殿门口,永璜独自跪在殿中,琅华看着永璜孤独的背影,让莲心去供奉佛经,自已来到永璜身边。
永璜身着半旧的深赭色马褂,里面玄青色的长衫袖口微微磨损,竟是遮不住手腕了。
琅华看不见永璜的神情,只觉得一旁的小小身影瑟瑟发抖。
琅华的身姿在永璜身前投下一片阴影,永璜没有起身,只是用微弱又委屈的语气问琅华。“母亲,你还记得额娘长什么样子吗?我好想额娘。”
琅华半蹲下身子,永璜也抬起头“我进府的时候,你额娘已经在府里侍奉你阿玛了。”
琅华一边说一边为永璜整理袖口。
“她忠厚本分,我也很喜欢她,后来她生下了你,我的第一个小格格生下来就夭折了,是她常常安慰我,有时还带你过来,说我一定会再生一个小阿哥。”
“后来我生下永琏不久,又接着怀了璟瑟,你额娘也有了身孕,我们都盼着儿女双全。”琅华不禁回想起那段日子,她和褚瑛有孕,上驷院卿送了玉妍入府侍奉弘历,府里晞月青樱玉妍恩宠平分秋色,倒是绿筠安安分分,时常陪着她俩。
“没想到我怀着璟瑟的时候反应如此之大,以至于生下璟瑟,我也丢了半条命,竟然连榻都下不了。”当时弘历和富察夫人也满怀疑惑,明明琅华生永琏的时候一切顺顺利利,到了第二胎怎么身体如此弱。
“我没想到,褚瑛比我的境况更加糟糕,生生难产了两天两夜,死在了产床之上。”琅华想到此也不禁落泪,前世不曾和永璜说这些,让永璜被奸人迷惑,永璜恨了自已一辈子。
“母亲,嬷嬷从未跟我说过这些,她只说,若是额娘活着,您的福晋之位就不会这么稳固了。”永璜站起来“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的额娘只是宫女出身,就算活着,也威胁不了您。”
琅华诧异,永璜竟如此明白吗,那怎么前世却反而恨上了我。
“母亲,只是我很羡慕二弟和璟瑟妹妹。”永璜抬起小小的脑袋,“母亲,我做过一场梦,梦里的内容记不清了,但是没有额娘的庇护,我在梦里死的很早,阿玛也不喜欢我”
琅华的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原来,重活一次的不只是自已,还有,小小的永璜。
永璜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的晚霞之中,落寞萧瑟。
第7章贵妃千秋节
四月十七是熹贵妃的千秋节,熹贵妃统领后宫,位同副后。
琅华身为儿媳,早早地就准备了礼物,是一尊翡翠弥勒佛像,弥勒佛是未来佛,慈悲宽容,福气祥和,寓意吉祥。
晞月是刚刚抬的侧福晋,在琅华的授意下,亲绣了一幅百寿图,以金丝和红线做裱,讨个喜庆。
至于青樱,她知晓熹贵妃年轻时一曲惊鸿舞名动四方,特意寻来了失传已久的《霓裳羽衣曲》,准备献给熹贵妃。
琅华看见青樱身边的惢心,捧着一个盘子,盘中放着舞谱,心内暗叹,不合时宜,青樱的一切总是这样不合时宜。
贵妃娘娘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祖母了,哪里还会像年轻时那般,把这些欢愉一时的东西看得珍贵。
况且谁不知道,熹贵妃当年的惊鸿舞是被迫之下跳的,这无疑是在提醒熹贵妃,她也曾是个任人宰割的低位嫔妃。
弘历依旧去了养心殿伺候圣上议事,琅华便带着晞月、青樱去了永寿宫为熹贵妃贺寿。
永寿宫是后宫最奢华的宫殿,以椒涂壁,金砖铺地,正院之内,几十缸莲花引温泉水浇灌,四季盛开,隔着高耸的云屏宫墙,琅华便闻到了一阵清香。
穿过一道游廊方才到了正殿,殿前匾额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柔嘉顺则。
素练上前为琅华整了衣襟,惢心和茉心也依样检查主子的穿着有无不妥。检查完了便站在廊下,琅华带人进去。
“儿媳琅华,臣妾晞月,臣妾青樱,给额娘请安,恭祝额娘千秋,南山之寿,龄比椿松,”琅华盈盈拜下,晞月、青樱跪在她的两侧。
“都是好孩子,起来吧。”温柔和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熹贵妃端坐在座上,命锦溪来扶人。
琅华坐在熹贵妃下首,晞月青樱侍奉在两侧。
熹贵妃保养得宜,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少了几分年轻时的凌人傲气,多的是和蔼可亲。
“听闻苏氏诞下麟儿,这是弘历的第三子了,府里子嗣兴旺,一半都是你的功劳。”熹贵妃对这个自已挑选的儿媳极其满意,家世贵重,品性持重,又能生养。
“都是皇阿玛和额娘挑了绿筠进府,臣妾只不过做了份内的事情。”琅华不敢居功,连忙推辞。
“本宫备了一份贺礼,回去你带给苏氏吧,宫规按例不让阿哥们随便进后宫,本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孩子们。”熹贵妃用护甲撑着额头。
“等明年额娘的千秋节,孩子们都大了,都争着捧着蟠桃来贺寿呢。”琅华连忙说道。
“你就会哄本宫开心。”熹贵妃脸上有了笑容。
“额娘就先看看儿媳们准备的贺礼吧,额娘只疼孙儿,不知道媳妇们的贺礼额娘称不称心呢。”晞月也打趣道,熹贵妃对晞月也亲厚有加,是以三人说说笑笑,一团和气。
只有青樱,一直低头盯着自已的花盆鞋面,精致的苏绣穿出梅花的图案,她一时看呆了,熹贵妃和乌拉那拉皇后不睦已久,自从乌拉那拉皇后被禁足景仁宫,熹贵妃连面上的体面也不再给青樱了。
青樱也想借贵妃生辰缓和二人关系,因此费尽心力让人寻来了这个谱子,不知熹贵妃会不会因此对她改观。
熹贵妃看过琅华和晞月的贺礼,一个珍贵,一个用心,心里熨帖的很,又赏下许多东西。
到了青樱这儿,看见惢心呈上去的谱子,眉头紧蹙,迟迟不说话,青樱心内忐忑,开口解释到“臣妾年幼时就听说贵妃娘娘才艺双绝,一舞名动紫禁城,心向往之,想着额娘是爱舞之人,便寻来了此谱。”
“本宫并不喜欢跳舞。”熹贵妃把谱子放回盘中“当时本宫在敦肃皇贵妃和敦亲王一干人面前跳舞,也不是心甘情愿。”
青樱一时间冷汗直流。
“青樱呐,很多事情,不要被自已的一时所见所闻所感迷惑,本宫知道你的心意了,这个谱子你带回去吧。”熹贵妃仿佛累了一样,让琅华带着两人回去了。
刚出永寿宫,晞月就忍不住发作了。“青樱,你怎么就这么特别,我和福晋都送的吉祥如意的好兆头,偏偏你却想另辟蹊径,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我并没有想在娘娘面前争宠。”青樱只这一句话。
琅华想起来前世,青樱认为所有人都该相信她,从不跟人解释什么,对什么事都是淡淡的。
琅华看着就有些来气,同为王爷身边人,在宫里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青樱这个性子,早晚会害了自已,害了身边人。
“好了,在宫里要谨言慎行。”琅华拦着晞月,不让她再说话。
琅华回到府上,将贵妃的赏赐整理,自已又添了几件小孩子的玩意儿,一并送到绿筠屋里去了,没一会儿,绿筠便让人来谢恩了,来的人却是海兰。
琅华总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世的海兰,按上一世来讲,她对永琏下了杀手,但此时的海兰,不过是一个懦弱的普通女子罢了,这一世,她先为海兰要了名分,想来海兰不会再如上一世一样亲近青樱了。
“奴才海兰,拜见福晋。”海兰依旧行的是下人的礼节,卑微谦顺。
“不必多礼,起来吧。”琅华语气生硬。“怎么是你来了”
“是奴才自已求着来的,奴才想来谢谢福晋,福晋给了我名分,又护着我,奴才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海兰小声回答,垂着手,也不抬头。
琅华内心叹气,海兰这种人,没有自我,仿佛有毒的藤条,谁扶起来她,她便攀在谁身上,琅华避之不及,既然如此,就让她攀着王爷算了。
“这是我身为福晋的本分,府里的所有人,我都有责任护着。”琅华给她赐座“其实王爷是很怜惜你的,也是他嘱咐我,你胆子小,让我多护着你。王爷那日虽然是喝多了酒,但对你也是情深不能自抑,王爷说起来,只是心疼你呢。”
琅华把弘历描绘地深情款款,准备来一招祸水东引。
“真的吗。”海兰小声问。
“我怎么会骗你,今儿是贵妃千秋节,王爷回来的晚,但他今晚,一定会去看你的。”琅华借机把海兰打发走,让她回去打扮一下了
第8章料理李嬷嬷
琅华在莲心的伺候卸下钗环,望着窗外缺了似圆非圆的明月,心绪翻涌。
这几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还没时间好好整理思绪。
这一世的境遇上一世已经好了很多,她避免了对晞月的伤害,解开了和永璜的心结,对金玉妍也能有所提防,最重要的,海兰应该不会再极端地站在青樱那边。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前世所有的不幸,都是从永琏无辜被害开始的。
除了外患,她还要让永琏身体强健,医院正吴连海为永琏调养身体,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就算是死神要夺走,她也要挡在前面和死神斗到底!
琅华不知道弘历今晚去了谁的院子,也不想派人打听,去了海兰那儿,海兰就会信任自已一分,去了别人那儿,海兰的性子,就会恨别人一分,总之不会伤害自已罢了。
前世海兰被弘历酒后宠幸,弘历半个多月不曾给她位份,所以海兰惶恐害怕,对弘历只有畏没有敬。
现在海兰被临幸第二天,琅华便给她了位份,还刻意渲染弘历对她的怜惜,海兰心中已经把弘历当成了夫君当成了主子。
一个女人,只要有了倾慕,就有了软肋。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这一个多月,她每隔两三天就带着璟瑟接永琏下学,偶尔会遇见永璜,永璜只是远远儿地行礼,琅华也总是微微点头。
弘历虽然喜欢青樱,爱和青樱说话,可琅华这边贤妻幼子,和乐融融,让弘历也不禁感叹,天伦之乐不过如此,琅华也不再紧逼永琏学习,闲来无事也会带着永琏和璟瑟画画,放风筝。
当真是一段无比惬意的时光,转眼间进了六月,正是酷暑难当,琅华正和璟瑟吃着冰西瓜,素练行礼进来了,手中拿着一龙纹祥云佩。
“福晋,奴婢亲眼瞧着李嬷嬷去了平安当铺,拿此物换了五十两银子,您吩咐的其他事,也办好了。”
琅华放下手中的银叉子“素练,该收网了。王爷回来后,请他过来一趟,带人去永璜屋里,拿下李嬷嬷吧。”
“奴婢遵命。”
弘历身上的朝服还未脱去,便被琅华的人请了过来,说是府里出了大事。
“福晋,究竟有何要事啊。”弘历坐到琅华身边,两人端坐在主位之上。
“本不该叨扰王爷,可是事关王府清誉,臣妾拿不定主意,只能请王爷过来一同裁决了。”
琅华拿出玉佩“王爷可还记得此物。”
弘历一眼就认出,这是永璜周岁之时,皇上身为皇玛法,赐给永璜的。后来褚瑛去世,这东西都由永璜的乳母保存着。
“这是圣上御赐给永璜的,怎么在福晋这儿?”
“圣上御赐之物,竟然被素练在平安当铺赎回来,若是被有心人揭发,这后果……”琅华话没说完,弘历便一把接过。
“是谁这么大胆,这可是死罪,琅华,你叫本王过来,一定是有了眉目。”
素练此时带着李嬷嬷进了正堂,李嬷嬷被押在下首,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奴才给王爷、福晋请安,奴才惶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惹得福晋不快了。”
弘历将手中的玉佩轻轻掷到李嬷嬷面前“偷主子东西,典卖圣上御赐之物,诛你九族都不为过。”
一句轻飘飘的话,让李嬷嬷直接瘫倒在地,片刻之间,她好似又抓住了救命稻草“王爷,这是阿哥赏给奴才的,奴才并不知道这是御赐之物啊。”
“满口谎言,圣上赏赐之时永璜刚满一岁,后来富察格格早逝,这些东西都被收起来了,永璜从未见过这些,怎么会赏赐给你?”琅华开口质疑道。
“是奴才,奴才奉命保管格格遗物,为解阿哥思母之情,奴才经常给阿哥看格格的东西。”李嬷嬷慌忙解释。
“也就是说,格格的遗物有什么,有多少,你再清楚不过了?”琅华轻蔑一问。
“那是自然。”
琅华终于套出来了李嬷嬷这句话,叫莲心带着永璜进来了。
莲心行礼以后站在李嬷嬷身边,有条不紊地说道“启禀王爷,福晋,奴才奉命到李嬷嬷家中察看,李嬷嬷家本是镶蓝旗包衣,家境贫寒,这两年却先后置了京郊旱田30亩,水田十亩,还修了家里老宅。这是家里搜出来的田契、地契。”
莲心呈到弘历、琅华面前。
“奴才又打听到李嬷嬷生下女儿后就开始守寡,有个不争气的大儿子,却也娶了媳妇,生了一个孙子,按理说几年以间,不会突然发迹,奴才便去了京中的平安当铺、永安当铺,总共查得李嬷嬷变卖褚瑛格格首饰二十五件,阿哥的东西更是不可计数,连家中的孙儿还穿着福晋给阿哥做的新衣呢。”
永璜从莲心后面走出来,向弘历、琅华行礼。
“阿玛,母亲,李嬷嬷说儿子长得快,性子顽皮,从未给儿子看过新衣服,从不给儿子穿,儿子一直以为自已是没人疼的孩子。”
永璜身上半旧的短衫就是最好得证明,永璜已经六岁半了,却比永琏还要瘦弱。
李嬷嬷却一把推开永璜“阿哥,你是吃奴才的奶长大的,你怎么能攀咬我啊,奴才可是最疼您的!”
永璜泪眼朦胧,一脸委屈“嬷嬷的疼爱,就是不让我吃饱饭吗,我每日上课,都饿得要晕倒,只敢偷偷的拿几块糕饼,那糕饼还是馊掉的。”
琅华越听越不忍心,弘历心中早就怒气翻涌,一脚踹在李嬷嬷的心口。
“狗奴才,竟敢欺凌主子。”
“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李嬷嬷的哭喊声久久不散,屋里的永璜还在低声啜泣,不知在哭自已悲惨的身世,还是哭自已早逝的额娘。
琅华跪下请罪“王爷,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怪臣妾治府不严,让永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臣妾任凭王爷责罚。”
弘历扶起来琅华“别这么说,琅华,这件事也是你查出来的,不然永璜还要受多久委屈,我这个阿玛也极不称职,永璜以后,还要你多照料了。”
“这是臣妾应尽的义务,王爷的孩子,也都是臣妾的孩子。”
琅华趁机把永璜屋里不老实的全都换了,从自已屋里拨过去了两个大丫头碧儿、青儿伺候永璜。
没过几个时辰,琅华收拾李嬷嬷的事儿便传遍了府里。
第9章阿箬
云端之上,霞海翻腾,盛夏的午后总是极其燥热,冰室的冰块儿源源不断地送入乐善堂。
每年冬至后三日就有专门官员带人去护城河大规模开采冰块,运入紫禁城的冰窖之内,酷暑之时,按位份分进各宫和高官府邸,各府都预备着冰鉴和冰缸。
圣上钦赐的乐善堂宝亲王府邸,便按着宫里的规矩分冰消暑。
按份例,琅华每日五十斤,晞月青樱每日三十斤,剩下的格格们每日二十斤。
绿筠屋里还住着海兰,按例能得四十斤,自海兰住进来,两人都是婉顺的性子,便一起抚养永璋,感情甚为深厚。
海兰抱着永璋亲近,绿筠则坐在床前,身着一身藕荷色暗花锦衣,温柔似水。
“海兰妹妹,你每日也不出去走走,就守着我和永璋,明明是府里最年轻的格格,却这么安稳守静。”绿筠这话是真心话,她已经入府五年,永璋已经八个月了,心里还是会惦念着王爷,偏偏海兰心静,每日就在这玲珑苑里帮她照顾永璋。
“姐姐良善可亲,愿意收容海兰卑贱之躯,其他的姐姐们恐怕不愿意我亲近,福晋又太忙了,海兰有心亲近,也不敢打扰。”海兰对绿筠是亲近信任,对琅华是感激涕零,可是仅有的几次相处,福晋似乎对自已淡淡的,她只觉得是福晋生性如此,善良疏离,就听琅华的话,一心扑到绿筠和永璋身上。
“我照顾好了永璋阿哥,福晋就能少操点心吧。”她这样想着。
“傻妹妹,我的出身还不如你呢,你好歹是旗人,我只不过是个民籍女子,虽然诞下了子嗣,可也不如福晋的永琏阿哥尊贵。”绿筠接过永璋“不过,我只求永璋能够平安长大,学得一身好本领,自已能谋求一份出路就好。”
“姐姐所求,定能如愿。”
两人正说着话,带着宫里小太监去冰室领冰的可心,却捂着红肿的脸哭着跑进来了。
“可心,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哭什么?”绿筠待下人一向亲厚,别说动手,平日里连个重话都舍不得对可心说,可心也是要强要好的,从没有被训斥过。
可心跪在绿筠面前“奴婢没办好差事,冰块没领来,格格您罚我吧。”
“可心,快起来,你说,究竟怎么回事?”海兰安抚着着急的绿筠,先开口问可心。
“奴婢领了冰块出来,遇到了青福晋身边的阿箬,阿箬看到奴婢领了两份,便说青福晋身体娇贵,也要领两份。”可心放下手,脸上的巴掌痕迹触目惊心“秦公公自是不同意,便说明奴婢领的是您和海兰格格两个主子的份例。”
“没想到阿箬说您是贱民出身,什么热没受过,还说海兰格格本是绣女,没有资格用冰块,要抢了给流光阁用。”
“奴婢不给,阿箬姐姐就动手打了奴婢,还命人把冰块都端走了。”可心越说越委屈,竟然放声痛哭起来。
“岂有此理,简直没有王法了,青福晋是个好说话的,偏她的奴才,嘴如此的恶毒。”绿筠让下人接过永璋,拉着海兰,带着可心,就要去找琅华评理。
琅华此时正在给璟瑟涂指甲,见绿筠和海兰委委屈屈的过来,让素练带璟瑟下去了,两人把可心的话和琅华交代了,琅华心中也不快的很。
阿箬仗着自已阿玛是个知县,一直自命不凡,青樱又不约束,导致她心比天高,这才酿成了后面的大祸。
琅华命人去请青樱,让素练带人压着阿箬过来。
对绿筠和海兰加以安抚,想来好笑,这一世青樱和海兰竟然站在了对立面,她对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感,但绿筠确实无辜。
青樱在府里的前两年,琅华和晞月都不大搭理她,她也没什么相处好的姐妹,后来绿筠进了府,青樱才有了绿筠这样亲近的人。
如今也差点被阿箬作没了。
真是蠢货身边净出蠢货。
“福晋,不知现在召臣妾过来有何事?素练到了流光阁便说要提了阿箬来,臣妾心中疑惑,可是阿箬犯了错?”青樱领着阿箬进来行礼。
绿筠眼睛通红,仍然保持着温婉的样子,海兰默不作声。?
“你身边这个阿箬,竟敢以下犯上,欺辱绿筠海兰两个格格,还动手打了绿筠身边的可心。青樱,你可知情?”琅华盯着青樱,厉声问。
阿箬闻言赶紧跪下“福晋,奴婢没有。”
“主子之间问答,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琅华呵斥,阿箬却一脸不服气。
“阿箬,是福晋所说的这样吗?”青樱语气还是淡淡的,丝毫没有震慑力。
“奴婢确实和可心发生了争执,但奴婢没有打她,是她先动手,奴婢才还手的。”阿箬辩解道,其实她也忘记了是谁先动的手,但可心只是个普通包衣,苏格格也没有什么家世,想来福晋也不会为了她们重罚自已。
“胡言乱语,总管冰室的秦立,特意送来了冰室的人证,是阿箬你先出言侮辱,可心反驳,也是你先动的手。王府里若都是你这样欺上瞒下,好争好抢的东西,岂不是乱了。”琅华看向青樱,青樱面色不虞。
“阿箬,你太娇纵了,还不向福晋和两位主子道歉请罪。”青樱先看向绿筠“绿筠妹妹,我没有管好阿箬,让你受了委屈,你别和阿箬一般计较,好不好。”
绿筠本也是受不了阿箬的家世之说,自已已经诞下了小阿哥,一个奴婢却都瞧不起自已,如今听青樱这么说,心里的气早已经消了,于是领着海兰向青樱也行了个礼,“我们怎敢怪罪姐姐,这事儿就过去了。”
没想到阿箬却不知好歹,依旧出声道“主子,您说今天要多要点冰块,多冰一些瓜果牛奶,晚上给王爷做新鲜的吃食的,奴婢看着绿筠格格刚刚生产,多用冰不好。海兰格格以前在绣房,不用冰块,夏天照样过的好好的,况且前几日您身子不好,奴婢每日只领十斤冰块儿,今儿想多用些,我才想着让她们分些给咱们,奴婢做错了什么。”
绿筠脸气的通红“难不成还是可心的错?她该捧着我份例里的冰给你不成?”
琅华暗气,绿筠这样的性子,怪不得前世被算计成那样的结局,看海兰在这一局里。一句话没说,全是绿筠出头。
“你们情份上过了去,阿箬这样欺主的奴才我这里却留不下去。”琅华拍桌而起,“打一顿板子,给她配个小厮嫁了去也好。”
“不,不要啊福晋。奴婢知错了。”阿箬害怕急了,阿玛虽然有了官职,她却还是奴籍,福晋是能发落自已的,“主子,您替奴婢求求情啊,奴婢一心为了您啊。”阿箬磕头求青樱。
青樱无奈看向福晋“福晋,阿箬从小伺候我,情同姐妹,是臣妾管教不严,你连臣妾一起罚了,让她继续留在我身边吧。”
琅华抚着额“无以规矩不成方圆。阿箬跪在绿筠格格玲珑苑外三日,以儆效尤,青樱福晋停两个月份例吧。”
“另外,乐善堂冰块儿的用例改改吧,以五天为单位,这五天内少领的,可以在五天内任意一天补齐。”
“福晋治家严谨,臣妾等唯福晋马首是瞻。”青樱,绿筠,海兰赶紧跪下听命。
此事了结,阿箬也被素练监督,去了玲珑苑罚跪。
琅华让人盯着阿箬,切莫让金玉妍的人接近了她。
第10章青樱红荔
王府里的小小风波,在有心人的示意之下,传进了弘历的耳中。
但准格尔叛乱刚平定,弘历作为密定储君,奉命处理准格尔事宜。
准格尔暂上降表,愿和大清修睦,前提是要大清出资重建准格尔战损之城,并求娶大清公主,结秦晋之好。
纵然熹贵妃百般不舍,皇上还是许嫁了端淑公主姮娖,熹贵妃因为这事儿病了一场,想把公主和亲时嫁妆安排的事情,交给琅华代理。
弘历领了命,来琅华处告知她。
“琅华啊,姮娖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如今她要下嫁准格尔,山高路远,你定要为她好好安排。”弘历坐在琅华身边。
“自古以来,女子就是不易的。姮娖妹妹金尊玉贵,是额娘的掌上明珠,如今一朝远嫁,我身为嫂嫂,不管是同为女子的体谅还是对幼妹的疼惜,都会尽心尽力。”想起前世璟瑟的遭遇,琅华不禁深感兔死狐悲。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好了,我们就璟瑟这么一个女儿,以后我定然让她婚姻顺遂,不会让她离开我们的。”弘历扶上琅华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
“多谢王爷。”弘历的话不能全信,前世璟瑟小时候,他也曾这么说。
“本王还听说,你今日罚了青樱和她的那个奴才。”弘历微微蹙眉。
琅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后宅之事,谁敢拿这种琐碎让王爷烦恼?只不过是阿箬口出狂言,让绿筠和海兰受了委屈,臣妾小施惩戒罢了。”
“至于青樱妹妹,臣妾本不想苛责,只是她不愿阿箬受杖责遣出去,以自已约束不力为由,自求受罚罢了。”琅华不卑不亢,把情况说明了。
“琅华你办事,我自来是放心的。”弘历挑不出来琅华的错处。
“只是青樱的姑母,乌拉那拉娘娘获罪,青樱内心总是惶恐不安,你身为主母,就多对她宽容照顾吧。”
琅华只觉得弘历的心偏到天上去了,她丝毫不问绿筠和海兰的情况。亏绿筠还刚刚为他生了孩子,谁是惹事儿的都分不清了。
弘历从琅华处用了晚膳,转头便去了青樱处安抚。
青樱担心阿箬在玲珑苑跪出毛病来,派惢心过去察看,此时屋里只有她一人,翻着一本话本子,正是白朴的《裴少俊墙头马上》。
“让我瞧瞧,你在这儿看什么好文章呢。”弘历踱步进来。
青樱着一身杏色黄缕挑线丝裙,外着绯色比甲,笑容明媚。“那你便猜猜吧。”
弘历拿起桌上的话本子“你倒是清闲,我还担心你被福晋审饬了,赶紧过来看看你呢。”说着便紧挨着青樱坐下了。
“阿箬性子就是如此,老给臣妾惹祸,让她跪一回也好。”青樱嘟嘴。
“你没放在心上就好,前儿额娘对你刁难,你也别放心上,额娘和你姑母的恩怨由来已久,她只是心中有隔阂,并不是要针对你。”弘历握住青樱温暖的手“我的心是向着你的,咱们两个永远在一块儿。”
“青樱知道了,还有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我给你绣了一块帕子,你知道的,我对这个不大精通,但是也能表表我的心意。”青樱不好意思地说道。
“心意就是最可贵的,拿出来给我瞧瞧。”弘历饶有兴味,青樱养在宫里,两人一起长大,入王府之前,青樱可从来没给他绣过任何东西。
他儿时自卑于自已的身世,以为青樱这种后族贵女,一定会被皇额娘许配给自已的养子弘时,亲上加亲。
后来三哥和皇额娘被皇阿玛厌弃,青樱成了他的侧福晋,他满心欢喜。
对青樱,他有珍爱,有疼惜,虽然碍着额娘的缘故不能给她福晋之位,但是他愿意护着青樱。
青樱起身,从妆匣底下抽出来一条米白色云锦帕子,弘历接过,触手生凉。
帕子简简单单,中间绣着一方几子,几子上一盘红荔后,是一枝修长的青樱。
画右旁题着一句诗“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弘历仿佛还能嗅到帕子上若有若无的樱花香味。
“画上是少年弘历,意气风发,一枝青樱,愿常伴君身侧。”青樱福了福身子。
“青樱,我绝不会辜负你,你永远是我的知心人。”弘历扶起青樱,青樱看着自已的少年郎,依旧是英俊神朗,青樱曾经骄傲如玫瑰,心里早已经属意弘历,偏偏嘴上不承认,想办法躲过了弘时的选秀,却被姑母的事拖累,一朝落势,弘历如同神明一般拉了她一把,让她进了王府,给了她侧福晋的位份,她感激极了。
青樱抱住弘历,两人情如蜜浓,俨然已经忘了跪在玲珑苑的阿箬。
日头正晒,玲珑苑门口的阿箬晒的口干舌燥,头晕目眩,惢心远远地看见阿箬笔直地跪着,心下叹了一口气,端着一盏绿豆汤走近。
“阿箬姐姐,现在四下无人,你喝口汤润润喉吧。”
阿箬一把打翻绿豆汤“你得意了是不是,可我告诉你,我跪在这是因为我是主儿的陪嫁丫鬟,我就是主儿的脸面,主儿一定不会让我在这一直跪着的”
惢心不想跟她争执,拾起碎掉的瓷片“阿箬姐姐,你跪在这儿,主儿心里也不好受,你不喝,我就先回去伺候着了。”
院里的海兰看着这一场闹剧,微微咬唇,回屋继续抱着永璋睡觉。
她确实身份低贱,虽然现在成了个侍妾格格,但府里主子众多,她夹缝中生存只能保全自已,她会听福晋的话,绝不主动惹事。
今天她在一旁看着,绿筠敦厚,福晋公正,那位青樱福晋虽然护着她的丫鬟,却不痛不痒,约束不了下人已经是无能,护不住自已的人更是愚蠢。
她为绣娘时,经常听宫女说起青樱福晋聪颖,可是这件事看,她瞧不出青樱福晋的一点聪明劲儿。
海兰看着怀里熟睡的永璋,圆润可爱,福晋和绿筠姐姐信任他,让她有了情感上的寄托,她在玲珑苑住的安心极了。
海兰想着琅华,琅华却在想着端淑公主出嫁的事宜。
前世她为了璟瑟,和熹贵妃也就是后来的太后据理力争,让太后厌弃了她,她要护着璟瑟,当年的太后也要护着仅剩的女儿柔淑公主。
现在让她操办姮娖的婚事,她不禁想起了璟瑟出嫁时,她痛不欲生的心情。
以已度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她操办好了端淑公主的婚事,又为柔淑公主找一个好夫家,太后在未来璟瑟的婚事上会不会也能帮帮她呢?
琅华命人开了她的私库,姮娖已经被封为固伦端淑公主,以最高规格出嫁,但女子的嫁妆,自然是越丰厚越好。
琅华从自已的嫁妆里选了许多珍贵首饰,凑了八箱,其中最为珍贵的,是她的伯父送她的一个西洋望远镜,希望姮娖远嫁西北,思念京城之时可以遥望家乡,聊以慰藉。
除了嫁妆,她还要为姮娖安排随嫁丫鬟和侍卫,深知女子以后生产不易,她准备医院前院正的长子,卫安一家随公主远赴准格尔,又从准备了一批珍贵的药材,只求事事能全面。
还有信鸽,女子出嫁,母家都会随嫁信鸽,方便女子传递家书,富察家尤其擅长,琅华派素练回府,向富察夫人说明,富察夫人爽快地献上了一批。
素练回府,除了要信鸽,也是琅华有事和富察夫人相商,派素练传话。
宫里宫外都称赞琅华贤惠大方,琅华只说都是身为嫂嫂应该做的,事情传到熹贵妃耳里,她连连说琅华孝顺,赏下来许多珍宝。
第11章抚养永璜
送完胧月出嫁,已经到了除夕前几天,一应事宜忙下来,琅华瘦了好大一圈。
这些时日,琅华一刻都没闲着,除了负责操办婚事,她还督医院,为永琏研制根治喘症的方子,太医院日夜研究,再加上卫安临走之前留下的医书,终于完成了琅华的嘱咐。
麻黄、白芍、细辛、干姜、桂枝、五味子、杏仁,再加石膏做药引子,制成丸药每日煎服,只需一冬一夏,就可以根治喘症。
琅华拿着药方喜极而泣,又奏禀熹贵妃,令花房除掉紫禁城内所有芦苇,更换树种,选择没有飞絮的杨柳。
事情办完,琅华心中长舒一口气。
待到永琏的药服完,她就求弘历给永琏指派谙达,让永琏习武强身健体。
转眼间,绿筠的永璋已经会走路了,海兰对永璋的疼爱,甚至已经超过了绿筠。
晞月的父亲高斌,也在冬月升了江南河道总督,随着高家的水涨船高,晞月在府中的地位也远远超过了青樱,除了弘历和琅华,她谁都不放在眼里。
且晞月看着,比她晚进府两年的绿筠,儿子都已经会跑了,更别提福晋,一双可爱的儿女,只有她和青樱,恩宠不断却迟迟无子。眼瞧着府里的三个阿哥,一个小格格越长越大,自已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就有些着急,缠着弘历给她找了坐胎药。
尤其是对从前压着她一头的青樱,晞月总憋着一股子气,琅华记得前世,金玉妍就是看到琅华在乎当年选秀之事,晞月有意刁难青樱,才挑拨两人和青樱斗,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琅华已经放下了之前的事情,就也想开解一下晞月。
正好熹贵妃大病初愈,皇上为了疏解熹贵妃,今年除夕夜宴特意让宫中梨园戏班子排几场好戏,让琅华领着晞月等人布置宫宴,琅华便叫晞月过来商议。
两人定好了宫宴那天的流程和侍奉的宫人,就一起围着红泥的小炉子喝红枣茶。
“尝尝,晞月,这是我命人在三伏天九蒸九晒制成的红枣茶,最是滋补气血,我知道你幼时跟着高大人去盛京外放,在那儿冻坏了身子,你若喝的惯,我把剩下的全给你包了去。”琅华给晞月斟满一杯。
晞月喝下去,瞬间觉得暖烘烘的,脸上也变得红润起来“多谢姐姐想着我,姐姐前阵子忙着公主出嫁的事,还不忘让太医给我调养身子,偏我不争气,迟迟怀不上,臣妾实在去有愧”
琅华见晞月又开始伤感了,拿起一块她爱吃的牛乳马蹄糕递到她嘴边“晞月,我知道你想有个孩子,只是这事儿看缘分,急不得,不过,你若是觉得膝下寂寞,可以先养个孩子在身边。”
“姐姐是说……”晞月眼睛一亮。
“没错,就是永璜。这孩子也可怜,之前又被恶奴刁难过,你和褚瑛当年关系也不错,如果抚养永璜,岂不是两全其美。”琅华把糕点喂到愣神的晞月嘴里。
晞月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小声说“可是王爷会同意吗?还有福晋,您不忌讳我抚养长子么?“
如果是前世的琅华,自然不愿意永璜有一位身份贵重的养母。
可是那时青樱抚养永璜,入了冷宫,永璜又被分到绿筠宫里,绿筠有亲生的孩子,虽然良善,可对比之下自然不如对永璋。
永璜时时惦记着青樱,可后来青樱出了冷宫,只顾着疼海兰生的永琪。
永璜就成了谁也不疼的孩子,所以才心中郁结,被弘历厌弃了。
明明当时晞月也想抚养永璜的,她早就想过,永璜如果有晞月这样争气的、开朗的养母,一定会很不一样。
“你抚养永璜,我忌讳什么,府里所有的孩儿,都是我的儿女,永璜如果能得了你这么好的额娘,我为他高兴。”琅华勾勾晞月的鼻子。
晞月早就动过这样的心思,顾及着琅华,她从未主动提过,如今听了琅华的话,热泪早已经流下来。
“福晋和侧福晋,在高兴什么啊,让本王也听听。”弘历推门进来,带来一阵冷风。
素练又关了门,将暖炉里的银丝炭重新添了。
弘历是琅华早就让王钦通知了的,请他一下朝就过来。
夜长梦多,今儿她一定要替晞月争一争,绝不会像前世一样,眼看着弘历偏心青樱。
琅华和晞月起身行了礼,弘历急忙让两人坐下,顺势拿起炉子上烘烤的板栗剥起来。
“王爷可去看永璜和永琏了?”琅华紧握了一下晞月的手,示意晞月先别说话。
“看过了,两人字都写的不错,永璜现在应答如流,永琏啊也比前阵子长高了不少。”弘历吃了口香甜软糯的栗子“你两个在这儿倒是惬意,我刚刚经过玲珑苑,永璋哭着要出来玩雪,绿筠和海兰正急得跳脚呢”
琅华示意晞月可以说话了,晞月娇俏地说“臣妾倒是羡慕绿筠妹妹和海兰妹妹,有永璋这个孩子在身边,长夜无聊,也有个慰藉。”
弘历扔给晞月一个栗子,笑着道“这是嫌本王陪你少了。”
琅华笑着说“晞月妹妹不是这个意思,王爷知道的,晞月最疼孩子们了,永璜永琏见儿天的能吃到晞月送去的糕点汤水,都亲近月娘娘呢。”
晞月眨着娇滴滴的眼睛看着弘历,话语温柔“臣妾喜欢孩子们,尤其是永璜,一双丹凤眼像极了王爷。”
弘历猜到了琅华请他过来的目的,只是永璜,他本想留给青樱,来抬高青樱的地位。但晞月的话真诚,热烈,晞月开朗贤惠的性格,也比青樱倔强的性子更适合抚养孩子。
弘历正纠结着,璟瑟掀开门帘进来了。
“阿玛阿玛,您快看看我画的梅花,”璟瑟拿着一张有她半个身子长的纸跑进来。
宣纸上画着一株红梅,虽然笔力孱弱,弘历也一眼认出来,这是晞月的章法。
弘历给璟瑟暖着手,笑着夸赞“有你月娘娘的一半画功了,想来没缠着你月娘娘教你吧。”
“女儿喜欢月娘娘,大哥二哥下了学,也总喜欢去月娘娘那儿玩。”璟瑟的话天真简单,可正是如此,才更让弘历相信晞月的慈爱。
璟瑟又跑去晞月身边,晞月给她紧了紧身上的白狐大氅,“外面冰天雪地的,璟瑟出去要暖炉不离手,不然长了冻疮可了不得,知道吗。”
“女儿知道了,女儿要让莲心姐姐带我去摘真的梅花比着画,争取早日有月娘娘的全部功力。”
璟瑟笑闹着又跑出去,晞月赶紧让茉心和莲心一并跟了去。
屋内安静下来,暖炉的香气萦绕,弘历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了晞月,琅华见状做出最后一步。
“其实青樱妹妹也没有子嗣,王爷想让她抚养永璜本也得当,只是王爷忘了,青樱妹妹身边有个阿箬,上次就抢走了永璋的冰块儿,青樱妹妹又护着她,若是永璜去了她屋里,会不会受到苛待不说,只怕会跟着那丫头学坏了。”
琅华想着,绝对不能让弘历请了青樱过来,这事儿必须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办成了。
“若是晞月妹妹能抚养永璜,永璜永琏这一对好兄弟,一定会更加亲密的。”
弘历放下手中的栗子,“如此,永璜就先由晞月教养着吧,只是你身子不好,如果撑不住,也不要勉强了。”弘历看着晞月。
“是,臣妾一定好好照顾永璜,把他当成臣妾的亲儿子。”晞月急忙跪下谢恩。
不久,消息便传遍了府里。
青樱听到的时候不由得一怔,到如今,府里的几位姐妹,只有她和金玉妍和婉茵没有孩子了,可她们怎么能和她这个侧福晋相比,青樱心中失落的紧,阿箬则直接炸了。
“主子,您想想法子啊,王爷本来不是想让您抚养永璜阿哥的嘛,您不能坐以待毙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是王爷和福晋的意思。”青樱手拿棋子,自已摆着棋谱。
阿箬气的跺脚“本来府里除了福晋,就是您这位侧福晋了,可皇上抬了晞月格格做侧福晋,和您平起平坐,现在她有了永璜阿哥,直接就把您压下去啦。”
“您若是不做什么!奴婢想办法!奴婢去做。”阿箬气的掀开棉门毡就要走。
“你什么都不许做,你做和我做有什么分别?”青樱气的也扔下了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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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琅华不再懿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