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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常识 » 问答 » 我嫁给我爹宿敌的儿子,上花轿前我爹叮嘱我
TUhjnbcbe - 2024/10/23 16: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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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了把梳子替我梳头,看上去像一个宠爱新婚妻子的好夫君。

我觉得这人太装。

从前没有丝毫的感情基础,说深情就深情,说喊娘子就喊娘子。

果然跟他爹是一路货色,爱演得很!

我呸!

我一把拽过牛角梳,顾渡动作一顿,问我:“可是扯到了你头发?”

我冷冰冰道:“没有。”

他又问:“那是为何?”

我对着镜子里的他,道:“因为不想让你碰我头发。”

他再问:“是昨晚压疼了你头皮吗?”

小侍女窃窃偷笑。

我面红耳赤。

“靠!你别说了!不是的!”

他慢条斯理道:“那便是看我不顺眼了。”

我点头:“是的。”

他拉过凳子,坐在我身边,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很诚恳地问:“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怒瞪他,他无辜纯良。

我总不能说因为咱们两家是世仇,所以我天然地看你不顺眼!

这样反而显得我很沉不住气。

不行,我不能输!

于是我说:“因为你爹曾经说你要娶好多小老婆,生十八个儿子。”

顾渡倒了盏茶给我,眼睛带着笑:“这话不是我说的,娘子这算迁怒吗?”

呵呵。

“那你答应我,不能娶好多小老婆,不能生十八个儿子。”

顾渡顿了一顿,还没说话,门口就有个梳小丸子发型的小女孩大声嚷嚷:“凭什么呀,你这人好坏!”

顾渡的妹妹,顾央央。

我从来不会让着别人的。

所以我抬了抬眼皮,刻薄道:“我这人是谁?你说话是不是要记得带称呼?”

顾央央拉着顾渡的袖子摇啊摇,跺脚比雷声响。

“她欺负我!”

顾渡说:“要叫人家嫂嫂,知道吗?”

我掀开眼皮,装作认真画眉的样子,偷偷在铜镜里瞄他。

他神色不变,很认真的模样。

可以,算他明事理。

顾央央又跺脚:“她哪里配做我嫂嫂,我要阿随姐姐做我的嫂嫂!”

啪。

我手里的螺子黛断了,远山眉斜出去一笔,有点滑稽。

“阿随是谁?”我问。

顾渡伸手过来,拿帕子沾了水,轻轻擦净我眉骨。

他离我太近了,近得我能看清他整齐的睫毛。

“阿随是谁?”我拍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问。

顾渡叹了口气,说:“央央胡说的。”

我没再继续追问,但是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顾将军人还挺好的,不像我爹说的那么刻薄小心眼。

他挺高兴地接了我奉上的茶,说了些要夫妻和睦啊之类的嘱咐,然后封了我一大包礼金。

顾夫人把我从头看到脚,然后用一种“我家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的表情,递给我一只玉镯子。

什么话也没说。

我有点尴尬。

顾渡轻声说:“这是我外婆送给母亲的礼物,可以说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了。”

我瞅了一眼顾夫人,顾夫人一脸“我就听你瞎编”的表情。

我心态好了一点,想着不能辜负顾渡解围的心意,勇敢道:“谢谢娘亲,我一定会好好珍藏,将来留给我的儿媳妇。”

顾夫人喝茶呛到了,表情非常精彩。

她刚想继续说点儿什么,顾将军就说:“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先回去吧。”

顾渡立刻拉着我撤退。

我把礼金和镯子交给小柳儿让她收好,顾渡表示要带我看看院子。

不是现在的这个院子,是他以后要搬进去的那个院子。

顾渡被点了探花,日前有了官职。

这也就意味着,他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宅子了。

一方面我觉得这很好,好就好在我可以无所顾忌地赖床了。

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不是很好,我还没摸清那个阿随是谁呢,怎么能就此离开呢?

于是,我私底下嘱咐小柳儿打探打探消息。

小柳儿很机灵,我很放心。

把她留在顾府里,我心情愉快地跟着顾渡出门了。

顾渡的新宅子在京郊,地方是偏了点,架不住人家面积大啊。

我被他带着看院子的时候,心里乐开了花。

这个地方适合做花房,那个地方适合放假山。

池塘里可以引山泉水,种上几株莲花,再养上几尾锦鲤。

生活美滋滋。

因此,当顾渡对我说“家宅修整之事还要娘子多费心了”的时候,我非常喜悦以至于一口就答应了:“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那时候我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3

小柳儿并没有从顾府里探听到有关阿随的消息,以至于再听到“阿随”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稍稍回忆了一会儿。

是她?

国公府的二少奶奶梁氏是我的手帕交,她孩子周岁礼,给我递了帖子。

家眷们坐在院子里说说笑笑,我正在逗小娃娃呢,就听见了一声“阿随”。

一个穿着粉色裙衫的姑娘温温柔柔地冲着喊她的人一笑,莹润得像颗明珠。

我小声问梁氏:“阿随是谁?”

梁氏说:“新任御史大夫的女儿,在家行四,我们都喊她四姑娘。她原本是苏州人士,一年前随父亲来了京城。你不认识她?说起来她与你夫家还有些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我镇定地夹一颗花生米,说:“什么亲戚关系啊,我怎么不知道。”

梁氏把孩子交给奶娘抱着,揉着手腕说:“御史大夫的妻子是你婆婆的小表妹,硬要说的话,阿随也算你表妹了。”

我哼了一声,瞅着那婉约如月光的姑娘,冷冷道:“一表八百里,要说这种表弟表妹,那可太多人上赶着想跟我做亲戚了。”

梁氏明明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来了阿随:“四姑娘,你来。”

我狠狠瞪了梁氏一眼,她幸灾乐祸地笑。

在阿随还没过来之前,梁氏跟我咬耳朵:“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告诉你,这阿随从前可是对你夫君一口一个表哥地喊着,全京城只有你一人蒙在鼓里。我给你个机会,让你正面见见情敌,没准,人家未来还有机会进你家门呢。”

我掐了梁氏一把,她哎呦着站起了身,临走前把阿随拉到了我身边。

“这是你渡哥哥的妻子,他俩成亲的时候你正病着,大概也没机会见面吧?”

阿随温柔道:“是我病得不巧,错过了这桩喜事。”

我没接茬,问:“你今年多大了?”

阿随轻轻答:“十四了。”

我“哦”了一声,然后说:“那么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阿随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声音凉丝丝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随不敢妄言。”

“央央好像跟你很熟,我嫁进顾家后却没见过你,”我拎着酒杯,笑眯眯,“作为表嫂,真是遗憾啊。”

阿随低头,说:“我应该避嫌的。”

避嫌,避什么嫌?

我捏紧了酒杯,皱眉想继续发问。

但不远处有人喊着阿随的名字。

一身粉色的少女像是松了口气,轻轻向我行个礼就返回原处。

我一口喝光了酒,然后再倒,然后再喝。

我酒量比较差,但是酒品还可以。

所以顾渡领我回去的时候,我只是抱着他胳膊睡觉。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马车摇摇晃晃,我晕晕乎乎。

他一只手由着我抱着,另一只手轻轻擦过我脸颊,将一绺发丝挑到耳后。

我心里有点难过。

“我今天看见阿随了。”我说。

顾渡“哦”了一声,说:“你不喜欢她,所以不开心吗?”

我摇摇头,又摇摇头。

不是因为不喜欢她所以不开心,

是因为我发现我竟然有些喜欢你了,所以我才这样沮丧。

我没说话,顾渡也不再追问。

马车里很安静,我就这样在他的怀抱里睡着了。

后来我就继续投身装修大业了。

新家和顾府离得很远。

为了方便监工,我把屋子先装好,搬进去住了起来。

院子整修要费一番工夫,慢慢来,反正顾渡不急,我也不急。

不过,顾将军和顾夫人还挺急的。

主要是,顾渡说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顾夫人心疼儿子,说哎呀你新家都不成样子,你怎么能住呢。

顾渡说小舟都能住,我难道比她还娇贵吗?

顾将军“哼”了一声,表示姜武的女儿都住得,我顾文的儿子自然也住得。

于是顾渡就意气风发地搬了过来。

穿过泥尘飞扬的厅堂,穿过木材堆满的小院,推开蒙尘的月亮门,对着惊呆了的我,他微微一笑。

“娘子,有没有想我?”

书房外泥瓦匠在施工,书房里顾渡看书看得认真,丝毫不受打扰。

我进去给他送汤,他放下书,搁下笔,拿起勺子之前还记得先问我一句:“你饿不饿啊?”

你看,他这个人挺神奇的。

从不抱怨,在哪里都能泰然自若。

也从来不说喜欢我,可是处处都在维护我。

他有那么多美好品质,对我无可挑剔,我简直要爱上他了。

可是……

我盯着忙前忙后的小柳儿发呆,把她看得发毛,等她颤巍巍问我怎么了,我才叹口气。

“你说,顾渡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小柳儿冥思苦想,半晌才说:“姑爷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还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你看,这就是症结所在。

顾渡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会权衡利弊。

顾渡很有责任心,这意味着他一定会对他的妻子好。

无论他的妻子是谁。

是我姜小舟,还是李小舟赵小舟。

又或者是那个阿随。

应该都一样吧,都能得到他深情款款的眼神、温柔细致的呵护。

而且,阿随显然曾经在顾渡的生活中留下了很重的一笔,以至于央央认定她是未来的嫂子,以至于他不愿意在我面前对她多做解释。

可是,这样的阿随,在他认定她非妻子之后,就如投湖石子般悄无声息地沉没。

顾渡的喜好是可以精确计量的吗?

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

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喜欢上顾渡了。他这么好看,又这么聪明,还这么温柔。

但我也清楚地意识到,我想要得到的,是他对姜小舟的爱,而并非他对妻子的关照。

喂,姜小舟,你想要的太多了。

我一边批评自己,一边控制不住心里那些野草般疯狂发芽生长的念头。

我要让顾渡爱上我,我要让他的眼睛里只有我。

4

宅子落成了,顾渡请我爹给正堂题匾。

我爹很高兴,觉得顾渡真是有眼光。

我娘也很高兴,主要是觉得顾渡这人很上道,能哄老丈人,那肯定也对我很好。

逻辑无懈可击。

我被我娘这一通分析感动得不行。

可我随即又有些忧愁,最爱喝的乳酪都喝不下去了。

我娘看出来了,问我是怎么了。

我扭扭捏捏好半天,说:“顾渡他好像有个心上人。”

我娘柳眉倒竖:“他心上人不是你吗?”

我捏着勺子想哭:“我倒是想啊。”

娘亲听我说完原委,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直把我看得浑身不自在。

我心里发毛,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娘亲幽幽道:“看你道行浅,先付了真心。”

我当她是批评我,闷闷道:“我先喜欢的他,是我输了。”

娘亲屈指在我额头上弹了一弹,把燕窝推到我面前让我喝,慢悠悠道:“你以为你动心了就是输了?我告诉你啊,你别被你爹的胡说八道影响了。这日子是你们俩自己过的,你的幸福可比你爹的意气之争重要多了。”

我咕噜噜喝下燕窝,迫不及待地问:“那么,我先动心反而是赢了不成?”

娘亲瞧瞧我,笑道:“是啊。这世上的事情都是真心换真心,如果遇上了对的人,你付出的真心就是你的筹码。”

我半知半解:“但是那个阿随……?”

娘亲摇摇头,说:“不成气候的。凭你夫君的智商,他要是真想要得到一个姑娘,什么计谋不能用?他既然表示那是小孩儿胡说的话,你就要相信那是小孩儿胡说的话。哪怕阿随找上门来,你也得给我拿出正室的气派来,给她骂回去。”

我看着娘亲跃跃欲试的样子,冷不丁问一句:“你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娘亲收回了按在桌上的手掌,若无其事地温柔道:“哪能呢,你爹从来没给过我这种机会,所以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就离谱。

我面无表情地把她那盅燕窝也抢了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在她“小兔崽子你干嘛”的声音中斯文地擦擦嘴角,说:“我也不会给顾渡这种机会的。”

前面,我爹还在跟顾渡喝酒。

边喝边聊,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老头儿眉飞色舞,觉得跟顾渡相见恨晚,就要把他引为知己。

嗯,要不是我拦着,他快拉着顾渡结拜了。

喂!

酒品还敢不敢再差一点啊!

我一边费力地把顾渡的袖子拽出来,另一边冲着里面喊:“娘亲!你管管我爹嘛!”

大概酒真的喝得有点多,顾渡也有点站不稳,脚步稍稍踉跄了点,整个人不偏不倚地靠在了我肩上。

“喂喂喂,我站不稳了啊——”

我脚底一滑,向后仰。

我今天穿的是鹅黄裙子啊,弄脏了就会很明显啊!

顾渡!

你讲点武德!

我手臂徒劳地在空中抓了几遭,然后我就看见刚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睁开了眼睛,笑着看我。

眼神聚焦在我脸上,是跟浓重酒香不符的清明。

他扶住了我的腰。

稳稳地抱住了我。

那厢,我爹犹在醉眼惺忪地对空气说话:“贤婿啊——”

你的贤婿已经离开酒桌了,你清醒一点。

顾渡眨眨眼,问我:“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没事,你先松手。”

他箍在我腰上的手更紧了几分,垂下头枕在我颈窝。

“我喝醉了,”他在我耳边笑,“所以松不了手。”

很难不怀疑顾渡喝酒之后就被第二人格主宰了。

成亲那天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我深呼吸,然后,趁我娘亲赶到照顾爹爹之前,掐着顾渡的腰,用力推开了他。

你们知道的吧,关于我继承了外公家的武学的事情。

咳,不夸张地说,姐姐我当年也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角色。

所以第二天早晨,顾渡更衣的时候,看着腰上的两块淤青,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昨天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吗?”

我望了会儿天,道:“也不算很过分吧。”

他平静地系上衣带,转身看我,大概是琢磨了会儿措辞:“我不太能记得自己醉酒后做的事情,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抱着被子坐起来,笑眯眯。

“你昨天喊了两声阿随,你知道吗?”

顾渡手指一顿,没说话。

“我娘昨天刚跟我说,以我男人的聪明脑袋,但凡他想要得到一个姑娘,不管使出什么手段也能得到她。但你没有这样做,说明你并不喜欢阿随。”

我仰头看他,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没能照亮他的脸。

“我差点就要相信我娘亲说的话了,但你昨天喊那姑娘的名字的时候,情真意切,伤感又遗憾。”

我越说越来火。

索性一脚踹开被子,叉着腰站了起来。

我盯着顾渡,居高临下。

“你昨天到底醉没醉?”

雕塑一样定格了的顾渡终于有了动作。

他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又搓了把脸颊。

白玉似的一张脸多了几分血色,还挺顺眼的。

然后他坐在床边,握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带。

我毫无防备地跌坐在柔软被子里。

“是醉了,不然不会被你掐成淤青。”他笑了一声,顺手拿过外衣,披在我肩头,“但是我和阿随……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依然攥着我的手腕,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生气。

于是我只好闷闷道:“那你说来听听啊。”

你看,我们都是凡人,所经历的也实实在在是俗气透顶的生活。

顾渡看长相像是个神仙人物,但他的故事,说起来仍然和二流话本没什么区别。

阿随和央央是同样的年纪。

顾夫人生小女儿的那一年,顾将军在外征战,生死不明。

京城里起了流言,说顾将军倒戈,全军覆没。

顾夫人慌了神,仍在月子里,却日日垂泪。

那时顾老夫人还在世,手段雷霆,找到了做县令的顾夫人表妹夫,将央央和阿随掉了包。

老夫人说了,要是逆子真的不忠不义,起码要给武义顾氏留一点血脉。

顾央央成了宋随,宋随成了顾央央。

天子迟迟未降罪,但顾家的门庭肉眼可见地冷落了下去。

顾将军再回来的时候,已是三年以后的事情了。

原来他和天子演了出双簧,他假意投诚,最后一举击溃三万大军。

顾将军加官进爵,但阿随只能一直是阿随了。

明明是为天子谋,但顾老夫人的一片苦心却成了欺瞒君主的举动。

一旦拆穿,是为不忠。

因此顾家不能接回阿随,只好暗地里对她好。

宋县令资质平平,之所以能新任京城御史,也有顾夫人思女心切的缘故在。

故事讲完了,顾渡比往常沉默许多。

我挠挠头,又挠挠头,半晌,憋出一句。

“顾将军被人污蔑的那段时间,你怎么过来的啊?”

他忽然笑了,很温柔地摸摸我乱七八糟的长发。

清淡的晨光里,他的侧脸也一样的温柔。

“你啊……”他低声说。

我拉下他的手摁在被子上,问:“我怎么了?”

他反握住我的手,指腹在我手背摩挲一阵,半晌才笑:“你很会抓重点。”

5

顾渡推门去了,我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

发呆的对象当然是阿随呗。

一想到她,我又想叹气了。

顾渡说,家人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世。

因为没办法接她回家,所以干脆不要给她希望和期待。

骄傲会生事端,多思无益成长。

他们对阿随的呵护,是让她一无所知地以宋家姑娘的身份安安稳稳活下去。

这逻辑没什么问题。

我确实听过那些被执念困扰一生不得解脱的悲惨故事。

但!

我好想摇着顾渡的肩膀说,你们根本不懂少女心事!

少女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有人偏爱我,我一定会偏爱回去。

顾家对阿随这样关照,阿随难道不会心生涟漪吗?

会,一定会。

因为我就是这样喜欢上顾渡的。

不自觉地,我好像又看见了阿随站在我面前,凉丝丝地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随不敢妄言。”

我蒙着眼睛哀嚎一声,重重倒在了床榻之中。

以前我还能像娘亲教的那样,撸起袖子把人骂出去。

无所谓,反正我不要脸。

可是阿随是顾渡亲妹妹啊,我觉得好烦。

我这一烦,就吃不下饭。

煨鹿肉是我最爱,但今天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反胃。

“拿下去拿下去,我要吐了——”我捂着嘴从凳子上弹起来,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顾渡停了筷子,跟出来轻轻拍我脊背。

“你——”他欲言又止,把帕子递给我,“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我吐得快晕厥了,耳朵嗡嗡的,煞白着一张脸同他对视。

然后我奇迹般地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我也怕我有喜了。”

他稳稳地扶住我,问:“你怕什么?”

我怕很多啊。

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要是真的有孩子,我该拿他她怎么办?

见我沉默,顾渡接着说:“而且不是『又』,我不怕,我很期待。”

我转头看他。

廊下有画眉在鸟笼里蹦跶,啾啾啁啁。

他也低头看我,脸色平静,从容自如。

“你为什么……”我困惑,“我以为你应该讨厌我。”

他问:“讨厌你什么?”

我说:“你刚点了新科探花,多少豪庭等着榜下捉婿,但你却因一纸赐婚跟我绑在了一起。我虽然不在乎世人评说,但也清楚我并非佳妇之选。更不用说你爹与我爹是宿敌……嚯,我简直要怀疑陛下赐婚就是为了让我们两家互相折磨,直到一家搞死另一家为止。”

我慢慢说着话,突然觉得有点难过,渐渐垂下了头:“这桩婚事原本就不纯粹,所以,你应该挺讨厌我的。”

他忽然站定。

伸手抬起我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

我望进了他深潭般的眼睛。

“你听好了。”

他语气郑重甚至带了一丝严厉。

“如果我不是自愿,没人能强迫我娶你。”

我懵了,直愣愣地瞅着他。

“听明白了吗?”他又问。

林大夫捻着胡须,然后说:“这个嘛,好像不是喜脉啊。”

顾渡站起来,走了两圈,然后又站在了林大夫面前。

“您要不要再把个脉?”

林大夫的徒弟瞅了顾渡一眼,估计觉得他好烦。

我默默瞅了顾渡一眼,觉得他好惨。

林大夫倒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笑呵呵地说:“顾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依我看哪,这倒是好事啊。夫人年纪尚小,再轻松两年也未尝不可。”

我点点头,又点点头。

顾渡眉心的结才松开,舒缓道:“有劳林大夫了。”

林大夫收拾药箱跑路了,顾渡在窗边站了会儿。

咦,怎么还不去办公?

哦,他今天请假了。

我挪到他身边,颇忐忑:“你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收了回来,伸手摸我发顶,笑了笑,说:“没事。”

这之后,顾渡忽然变得很忙碌。

早出晚归的,人都消瘦了几分。

我问他在忙什么,他寥寥数语就带了过去。

我不再问他,一心一意地修整院子。

假山搭好了,流水潺潺。

廊下多了几个新的鸟笼,鹦鹉偶尔学我说话。

花房上加了玻璃顶,阳光穿进来,把花朵照得鲜亮。

我跟着厨娘学手艺,煲汤炖煮,无一不精。

顾渡回来得越来越晚,我有时等他,有时会睡着。

有个晚上我忽然醒来,感觉顾渡正倾身过来。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他的手臂整个儿环住我,伸手按了按床铺,然后掖住我的被角。

“你干嘛?”我忍不住问。

他一愣,说:“你醒了啊。”

“嗯,所以你在干嘛?”

他笑了一声,声音低沉:“你不知道自己睡相很差吗?”

?所以是怕我掉下去吗。

趁我还在发呆,他摸摸我脸颊,低声说:“睡吧。”

夜色深深。

而发生在白天的故事,则没有那么温情。

京城里的氛围渐渐变得凝重。

梁氏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最近都不办聚会了。

我知道,太子病逝后,储君之位悬空。

宣王和晋王渐成气候,各有朝臣支持。

而最近皇帝身体变差,有了立储的意思。

朝堂之上,两派攻讦愈发严重,而这段时间斗争的焦点是无锡贪腐案。

我爹曾经说过,朝廷风气不正,至少有七成官员都收受过贿赂。

一月之前,无锡起了旱灾,粮食枯死在田里。

天子下了旨意,要求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然而无锡府的粮仓里只有两天的量,粮食放完后,无锡府尹也跟着自尽了。

天子震怒,一面勒令周边州府调粮,一面下令彻查此事。

宣王和晋王各自在督查队伍里安插了人手,暗地里给对方使绊子。

他们的手段一个比一个狠毒,连伪造证据的事情也能干得出来。

我爹在家发愁,私底下跟我说,宣王和晋王立身不正,无论是谁做了储君,恐怕德不配位。

总之,京城一下人心惶惶,生怕谁家遭了殃。

你看,这些是我知道的。

但我并不知道,在这场风波中,顾渡正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又或者,他准备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就在这个时候,阿随及笄了。

宋夫人邀请我们观礼,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去了。

及笄礼布置得很热闹,许多大家闺秀都来了,看得出,阿随的人缘还可以。

阿随娉娉婷婷,我递上礼物,她笑着接过。

但她的视线却在找另一个人。

没到场的那个人。

我望着她,忽然有些难过。

直到宴席散场,顾渡也没去。

顾夫人不开心,事后找我们发了一通火。

顾渡说,他把阿随当作妹妹,阿随却未必自知。

顾夫人愣住了。

顾将军沉默良久,很疲惫地示意我们滚蛋。

6

我们俩滚蛋了,这事儿主要赖顾渡。

他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我要不要下馆子。

朝局动荡,饭馆子生意都冷清了。

我推开窗看了会儿街巷,忽然看见有辆马车停在了楼下。

车帘子掀开,下来一男一女。

女的一张幕离从头遮到腰,而男的却是个熟人。

新科状元郎,边明远。

就是被怀疑因为颜值不够所以被选拔为状元的那位。

顾渡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了外头,停了一停。

他分明看清楚了,却伸手合上了窗。

“当心着凉。”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却神色自然。

“你知道我讨厌边明远?”我问。

我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边明远寒门出身,是甘肃人士。为人严谨,一板一眼的。

他平素看不惯的事情有三,一是豪庭纨绔,二是女子不淑,三是君子无度。

不太凑巧,我就是那个女子不淑。

被边明远点名批评过的京城女子。

“哦?”顾渡倒了杯茶给我,“你讨厌他?”

我三言两语地说清了原委,他支肘发笑。

“他啊,刻板正直,从不伪饰,一张嘴确实得罪了京城许多达官显贵。”

我假笑了两声:“哦,是吗?”

顾渡抬起头,挺认真地说:“他是仁义之辈,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不要讨厌他。”

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尾略上扬,像未绽的花瓣。

他专注看着什么的时候,眼睛像寒夜的星。

只一点点亮,却亮得悠远。

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随即我又想到一件事。

跟边明远一起出现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印象里,边明远不曾娶亲,也没有姐妹。

顾渡在氤氲的茶汤气息里微微一笑:“大概是个贵人吧。”

?这什么答案。

外面传来了叩门声。

进来的是边明远。

唔,和那个幕离遮面的姑娘。

“边兄。”

“顾兄。”

门轻轻合上。

边明远看见了我,诧异道:“你怎么也在。”

我没给他好脸色,刚准备开口呛他,就听见顾渡咳了一声。

“这是我夫人。”

“我知道这是你夫人,但是……”边明远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顾渡为什么要说一句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不情不愿地喊我一声,“嫂夫人。”

我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笑眯眯:“你好啊。”

“原来你就是姜小舟。”

一直没作声的姑娘伸手拨开幕离白纱,认真地打量我。

“你见过我?”我问。

姑娘有张顶顶英气好看的脸。

丹凤眼,远山眉,挺直的鼻梁。

每一处五官都像是工笔描绘出来的。

她打趣似的看向顾渡,后者没发表任何意见。

于是她略微弯了唇角,冲我露出一个笑:“没见过,但耳闻已久。我是澹台星越。”

澹台是国姓。

我睁大了眼睛。

顾渡平静道:“见过郡主。”

澹台星越不再看我,从袖口取出一封信递给顾渡。

“兄长托我给您带信。”

顾渡取过信,并没有拆开看,而是请他们坐下。

边明远的大氅上还带着落雪,他却没有拍,神色凝重地看向顾渡。

顾渡兀自取茶叶,泡开一壶茶。

外头风很大,呼啸着拍向木制窗棂。

没人说话。

只有羊肉火锅在咕噜噜冒泡,将雅间衬托得更加安静。

边明远一脸的欲言又止,顾渡好笑地看他一眼,他才开口:“顾兄,无锡那边……”

他只说了几个字,就又断了声音。

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让他很难受,不知该怎么继续。

澹台星越抢过话头,说:“无锡那桩案子究竟要查到什么时候?我们找到的证据足以——”

她的话没能说完,被顾渡打断了。

“郡主,”他将一盏茶不轻不重地放到她面前,神色平静,“雅间适合饮茶看雪。”

澹台星越神色苍白,却依言不再说话,抱着茶杯出神。

今夜有雪。

今夜无月。

今夜有灯展,就在城东。

哦,我想起来了,今天是花灯节。

虽然朝堂争斗日益激化,但百姓们依然在热热闹闹地过自己的日子。

顾渡非要我们四个一起来赏灯,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澹台星越将幕离换成面纱,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顾盼流转。

“原来京城是这个模样。”她喃喃。

我站在她旁边,将她小声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问道:“难道郡主是第一次来京城?”

她直直地瞧着街市上各色各样的花灯,轻声道:“是啊,我一直待在西北。”

见我望着她,她害羞道:“是不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我摇摇头,买了盏羊角灯塞到她手心。

“西北的睦王爷既忠且孝,当年为了解今上疑心,将兵权交还朝廷,甘守西北一隅。我爹对他评价很高。”澹台星越比我高,我不得不抬头看她,“睦王爷的女儿,自然也是人中龙凤。”

澹台星越一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宫灯。

半晌,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姜小舟,你很聪明,我开始喜欢你了。”

我翻个白眼:“那真是委屈你了,一直在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

她很自然地甩锅:“都怪边明远把你描述得像个泼妇。”

我一听见边明远的名字就来气:“他脑子有病!当初判定我不淑不贤的时候,我们压根就没见过!”

澹台星越诧异道:“啊,是吗?那他可真是太过分了。”

我越想越生气,三两步跑上前,一把拽住了边明远的袖子。

他被我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要干嘛?”

我不说话,恶狠狠地盯着他看。

边明远努力从我手中拽袖子,奈何我力气很大,他没拽动。

只好怀柔。

“你你你你能不能注意妇德啊,你夫君还在我边上呢。”

我转头瞅了一眼顾渡,顾渡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我冷冰冰道:“边明远,你给我解释解释。我们还没见过面,你为什么要泼我脏水,坏我名声?”

状元郎的脸猝然就红了,目光看向顾渡。

“你看他干什么?”我冷冷道。

澹台星越拎着灯笼看戏,帮腔:“是啊,边明远,你从前在我面前说小舟坏话的时候可是理直气壮的。”

边明远结结巴巴道:“我是受人所托。”

我皱眉:“谁?”

顾渡忽然揽住我肩膀,将我转了个方向。

他的方向。

“娘子,猜不猜灯谜?”

没头没脑的一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似的。

我想挥开他的手,奈何他搂得太紧,是不容推拒的力度。

我咬唇瞪他:“你干嘛?”

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与说笑声不绝于耳。

顾渡稍稍低头,再低头,嘴唇擦过我耳垂。

我过电般抖了一下。

“你你你你别用美人计啊。”我脱口而出。

他低低笑了起来:“是受我所托。”

我猛然往后退一步,离开了他的怀抱。

北风吹,雪纷纷。

他一身白衣,从容风致,背后是灯盏明灭。

仿佛银河倾洒,满天星光都藏在他眼底。

“抱歉,”他这样说,笑容却毫无歉意,“我想得到心上人,用的手段就卑劣了些。”

你们听得出来吧?槽点太多了。

我一时没想好先抓哪个。

“心上人?什么心上人?”澹台星越十分诧异地问。

她这样清淡贵重的人其实不适合做这么夸张的表情,也不适合这么高的声调。

顾渡瞥她一眼。

澹台星越不好意思地小声问:“我演得太过了是吧?”

边明远面无表情道:“郡主演技浑然天成。”

澹台星越狠狠踩他一脚。

边明远跳脚躲开,澹台星越转了个向,不巧正撞进我的目光。

于是我也看向她:“你都知道些什么?”

红灯笼还在澹台星越手里寂静燃烧,她搓搓手,看看我,又看看顾渡,半天才说:“好吧,我说。不过,能不能别在街上聊啊。”

我做东,请她听曲儿。

梨园热闹,戏台上正有名伶婉转声腔流淌。

清澈一把嗓音,比大街喧哗洗耳些。

澹台星越就在清亮的唱腔中开了口。

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少年的故事。

少年的父亲是个将军,曾驻守西北,和她的父亲成了至交。

她有个哥哥,哥哥少年英雄,豪气干云。

少年清淡平和,是个聪明有智慧的人。

少年和哥哥很快也成为好友,惺惺相惜。

将军被召回京城,加官进爵。

少年也跟着回去了,此后只回过西北几次。

而就在这寥寥几次中的某一次,少年竟然喝醉了酒。

刚才说过的吧,少年为人清淡,从不为情绪挂碍的一个人,竟然醉得眼睛发红。

哥哥问他有什么心事。

他说,喜欢上一个人,这人却娶不得。

哥哥问他怎么娶不得。

他说,文官第一与武将第一,即便是出于真爱才在一起,也难免会受到君王猜忌。

帝王之道,在制衡。

哥哥哈哈大笑,将那忧郁的酒中人笑得莫名其妙,然后才给出一计:“那你便不做武将,也做文官去。”

少年尚惺忪着,眼睛却一点点亮了起来。

后来少年改读科举,夜夜将读书的灯火燃到三更。

再后来少年被点了探花,多少人有意结亲,他却说姻缘前定。

哥哥听了发笑,说前定个屁,他一厢情愿,人家姑娘压根不知道他。

再再后来,赐婚的消息传到了西北,哥哥思索许久,半晌说了句,这小子有点东西。

澹台星越说完了,咕噜噜喝完一杯茶。

“说得我嗓子累,现在总没我的事儿了吧?你们夫妻俩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先走了,回见啊!”

算她讲义气,还记得拉着边明远一起跑路。

我一把拽住边明远,要他把他那部分的事情交代清楚。

边明远憋红了脸,看看顾渡,又看看我,在澹台星越一叠声的催促里才开了金口。

“那,顾兄,我就说了哈。”

他说他是甘肃考生中的第一人,敏郡王将他介绍给京城故交,他就到了顾府一同修习。

敏郡王的故交是个君子,清淡正直,与他研习许久,两人惺惺相惜。

君子有一个心结,为了这个心结做了件不甚光彩的事。

他要名声在外的边明远散布流言蜚语,要无人敢娶姜相千金。

刻板有德的边明远拒绝了他,毁掉一个无冤无仇的女子的姻缘,这不道德。

他支肘叹息:“姜相千金若随便嫁人,恐怕才是毁了姻缘。”

于是边明远知道了,姜家姑娘与赵家老大订了娃娃亲。奈何赵老大越长越歪,尚未娶妻,功名未立,已经有娇娇柔柔的扬州瘦马养在了外面。

边明远又问:“你与她之间隔着君王的猜忌,为何笃定自己能娶她?”

他只是清清淡淡地说:“就凭我用尽手段也要娶她的决心。”

边明远在澹台星越的鼓励下战战兢兢地卖了队友,但还是心虚得很,一溜烟地告辞了。

动作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隔间的门关上了。

台下柔婉的戏腔刚刚唱到“奈何寒山不相送,叫奴不意泪重重。”

是在演别离,执手相对泪眼。

我望着戏台出神,顾渡也没有说话。

我问:“少年是你吧?你的心上人是我吗?”

我不再看色彩斑斓的戏台,转过身瞧着他。

顾渡一身白衣,清淡又干净。

他注视着我,说:“是啊,一直都是你。”

我感觉我的脸颊在发烫。

姜小舟,能不能有点出息!

这是你丈夫,从头到脚都是你的。

有什么好脸红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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