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除夕宴平静而无趣,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天寒路远,不喜挪动,便没有参加,大长公主需在一旁陪着,徐诺自知身份尴尬也没前往,秦嫔从皇后降为妃子,太后被大长公主揍了,姑侄二人都觉得面子挂不住,羞于见人,不约而同称了病,皇帝独坐上首,看着左侧的四位妃子,右侧的三个兄弟,顺王去修墓了。强撑着熬到了亥时,便散了。
慕容瑾兴冲冲地奔回了寿安宫,祖孙三人正在太后寝殿围坐一桌开心聊着,见慕容瑾这么早回来都是一愣,不成想他竟然这么早便结束了,拉着他坐了下来,一桌子的菜都是徐诺亲手烹饪,慕容瑾和大长公主之前都已经品尝过,知道徐诺于厨艺一道也颇有天份,能做出许多的美味来,太皇太后却是头一次偿,乐得合不拢嘴,慕容瑾看着平日沉静机敏的徐诺在太皇太后面前彻底变成了一个小宝宝,眼中露出宠溺。
“阿骄,你看这两个孩子,真是金童玉女一般,他们将来生出来的孩子,该得是多么粉雕玉琢!”
“是啊!女儿也很好奇,到底会长得像谁多一点!”大长公主笑得没了眼。
“哀家还有一件烦心事!”
“祖母因何事烦心?”皇帝捧着手炉推门而入,带进来的寒气,将这室内热络的氛围冷却了三分。
太皇太后似是浑然不觉,“皇帝来得正好,哀家正为一件事犯愁嘞,你说这阿瑾和诺诺未来的孩子,该叫哀家什么?”
皇帝一边挨着太皇太后坐下,一边扫了一眼慕容瑾和徐诺,见二人皆是一脸羞色,“这倒也好办,全看是阿瑾入赘到公主府,还是诺诺嫁进安王府了,若是前者便该叫祖姥姥,若是后者便是太奶奶!”
皇帝虽然是一句打趣,各人心里却笑不出来,徐诺父亲入赘到公主府,是因为生母早亡,继母不慈,巴不得将他逐出去,少一个人分家产,才让他入了赘,石破云不是读书人,也没那么多规矩限制。
与慕容瑾不同,他若是入赘到公主府,就等于放弃了慕容的姓氏,即便大长公主将军权给他,他未来对皇帝也构不成一丝一毫的威胁,徐诺觉得皇帝这番话大有深意,绝对不是一是随口说的,但是这确实是一个能让皇帝放弃对慕容瑾戒心,坦然接受二人成婚的最好办法,大长公主若有所思。
太皇太后却瞪起了眼睛,“皇帝说得这是什么话?阿瑾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儿子,若是入赘了,被人戳脊梁骨不说,怎么对得起祖宗。”
“祖母,这又没去别人家,只是到姑母家里!”慕容瑾脸色不变,他倒是不介意这些,只要能同徐诺在一处,让皇帝少些猜忌,入赘与否又有何干系。
慕容瑾的这番话明显出乎全部人的意料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就算我死都会留下遗诏不许你入赘。”太皇太后疾言厉色。
“呸呸呸,太姥姥说什么死不死的,大过年的,陛下只是一句玩笑话,你们祖孙二人倒是当了真了!”徐诺插科打诨,太皇太后脸色稍霁。
“姑母,虽未与诺诺商议过,但想来她也不会反对,本王想将来让一子随母姓,过继到公主府,继承徐家香火,姑母百年之后也不至于无人祭拜。”慕容瑾自做主张,说完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皇帝见慕容瑾言语动作如此亲密,可能已经突破了最后一步,再想到前几日密探说的,他在公主府与徐诺共处一室,一夜未出的事,不由得心生失落。
“哈哈哈,这个主意好!”太皇太后这一次是真心疏解,她之前最担心的便是这唯一的女儿只有一个孙女,百年后无人祭拜,若是这么一来,倒是解了她心里的结。
徐诺害羞地锤了身边人胳膊一下,“还一子,说得好像你能生出许多一样。”
“本王当然生不出许多,是你生!”慕容瑾的话引发了两个老人爽朗的笑声。
皇帝看着徐诺和慕容瑾之见互动亲密,越发觉得自己孤家寡人十分可怜,后宫妃嫔十数人,却没有一个能让他生出那种感觉的,若是那瑶妃没死,她与自己此刻是否也如阿瑾同这诺诺这般,想到这儿,念着那个人,慕容远看着对面徐诺如花笑靥晃了神,慕容瑾和大长公主都第一时间发觉了皇帝的异样。
“来,陛下,本宫敬您一杯酒,愿明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大长公主举杯,皇帝也饮尽杯中酒,之后便是慕容瑾,姑侄二人频频举杯,想要分散皇帝的注意力,但是皇帝喝酒归喝酒,喝完了便会想起瑶妃,然后借着酒意直勾勾地看着徐诺。
到后来不仅徐诺这个当事人,就连太皇太后昏花的老眼都发现皇帝看徐诺的眼神不对,她不同于那三人,不了解其中原委,无知无畏地直接问了出来,“皇帝,可是看见这诺诺想到了谁?”
皇帝心事被太皇太后戳中揭发,即不隐瞒,也不尴尬,借着五分醉意,直白地坦露在众人面前,“是啊,这诺诺与那瑶妃如此相似,若要朕看见诺诺不想起瑶妃,也是为难寡人了!”皇帝话语中难掩落寞。
“皇帝是个长情的,瑶妃那丫头哀家也甚是喜欢,可惜了,天不假年,你还别说,她不仅长得,就是眼神和说话的声音都同诺诺颇为相似。”太皇太后一句话让大长公主三人皆是一身冷汗。
“当然相似了,她九岁便被我选中放在诺诺身边,二人日夜相处四五年,耳濡目染,必是如出一辙。”大长公主紧忙往回找补,但愿皇帝没有多心。
“所以啊,朕甚是羡慕阿瑾!”皇帝又连喝两杯,借着醉意,说了许多平日里不能说的。
“皇兄,你醉了,臣弟派人送你回去吧。”
“为兄没醉,皇祖母说朕长情,其实也不算,寡人之所以对那瑶妃念念不忘,只因那瑶妃对朕情深义厚,就如同诺诺对阿瑾一般无二,体贴细致,软语温存,不似后宫妃嫔一般作假。”皇帝这次是真的醉了,一旁的徐诺红着脸,望着慕容瑾看似平静的脸。
“是啊!这男女间是真情,还是虚情假意,当事人怎么会感受不出来?”太皇太后见皇帝落寞的神色,顺着他安慰说。
“正如祖母所言,朕还记得临幸她的那个晚上,她说她视朕为夫君,想来不过一年,她的柔情蜜意犹在耳边,朕如何能忘怀。”说完慕容远便趴在酒桌上了。
皇帝一开口,大长公主便一直盯着慕容瑾,见他一直盯着一盘子红豆饼愣神,忙开口,“皇帝醉了,竟说起了酒话,”说完也不待他回答,直接对着守在寝殿门口的李如海喊,“时候不早了,送陛下回去歇着吧,太皇太后也该歇息了。”
李如海着人抬了一顶软轿将皇帝扶了进去,抬回了养心殿,大长公主也伺候太皇后去睡了,对着一旁的徐诺使了一个眼色。
徐诺心领神会,拉着慕容瑾去了寝殿对面的偏殿,想要解释一番,却不成想二人刚一进殿,徐诺还未来得及开口,慕容瑾便将她紧紧抱住,急促地说,“诺诺,本王很怕,怕失去你,我们即刻成婚好不好?”
“好,祖母已经给父亲去信了,他会尽快上表,奏请还朝,你也知道他想回来必须得了皇帝首肯,他一回来,我们便成婚。”徐诺先回了慕容瑾,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到,“刚才皇帝说得那些话。”
还未说完,慕容瑾便附身吻住了徐诺的唇,霸道而充满侵略性,吻得徐诺呼吸困难,满面通红才放开她,“我不介意,不瞒你说,瑶妃殁了之时,我便心痛难忍,停灵最后一晚,我曾去灵堂想见最后一面,我在她袖口中留了一张纸条。”
徐诺惊讶而又疑惑地瞪着慕容瑾,惊讶于他竟然那个时候就对自己有意,疑惑为何她并未看到任何纸条。
“你定想知道那纸条去了哪里?”慕容瑾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针脚清奇的荷包,那是徐诺送他的,从中取出一个纸条,放到徐诺手里。
徐诺看着这个有一点破旧,还被烧掉了一角的纸条,缓缓展开:百花齐放争颜色,独爱茉莉香袭人,今世无缘成连理,与尔相约定三生。徐诺看得眼眶含泪,竟不知他对自己动情这么早,这么深,哭着说,“什么啊,明明是个提刀打仗的,还学人家提笔作诗。”
“娘子教训的是,以后不做了!”慕容瑾笑着说。
“即是送人的,怎又回了你自己这里?”
“说来也是命中注定,本王听说青梅苑走水,赶了去,发现这本该在瑶妃袖口的纸条又飞到了本王面前,被我捡起来。”说罢将徐诺又紧紧搂在怀中,至此徐诺才知道,这慕容瑾竟然在她在宫里之时便知道她是她,她是谁!
“所以今晚皇兄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介意,我心悦你!不管过往,不问将来。”慕容瑾说起情话来得心应手。
本以为怀里人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却不成想,她竟揪住他腰上的软肉扭了起来,疼得慕容瑾哇哇叫,直喊她住手。
“知道是我,还捏我脖子,打我板子,跟我做对,你看我不报仇!”
慕容瑾赶忙解释,“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娘子你看这字迹不觉得熟悉吗?”
徐诺收回手仔细端详,“这看着并不是你的字体!”
“难道只有你自己会用左手写字吗?”慕容瑾颇为骄傲,“你再仔细瞧瞧。”
徐诺忽然想起之前在宫中收到的那两张提醒她的纸条,印象中与这字迹极为相似,“是你?!”
慕容瑾点点头,揉着被徐诺掐得生疼的腰说,“所以我其实一直在暗中护你的,快给为夫揉揉!”
徐诺看着慕容谨,眼中含光,却故作凶狠,“要尔狗命,也是护我?”说着又伸手掐在他另一侧的腰上,慕容瑾连连告饶,徐诺才收回手,二人闹了一阵子,直至子时后才各自回房睡去。
当晚徐诺辗转反侧,没成想这慕容瑾在宫中就对她情根深种,原以为是因为在绿地山庄她露出形迹,被他识破,哪里能想到他竟早就存了这个心思,难道是在花房中?徐诺越想脸色越红。
第二日一大早,徐诺是被传旨的太监惊醒的,令世人想不到的是,新年的第一道明发的圣旨竟然是给皇帝的准弟媳妇—昭阳郡主,竟还是这么个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