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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7/4 20: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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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逃离1/

不知不觉,上班已近一年。

正当老于、吴宇、大项,一起感恩五班三倒白天时间多,日子过得轻松惬意时,噩耗传来:公司要学镇山分公司,改变倒班模式:将五班三倒改成四班两倒,班组从五个变成四个,多出来的那个班去支援新装置建设。据说,四班两倒又分为A、B两种方案:A方案是十二加十二,B方案是十三加十一。前者是白班和夜班各12小时,后者是白班13小时,夜班11小时。A、B两方案都是四天一个轮回。

对于这个新生事物,广大员工意见不一。常白班人员表示无所谓,因为他们的作息时间是五加二——既然事不关己,哪怕车间工人们不眠不休,24小时不间断上班都行。这话也许不对,常白班的财务部门怕是会有意见——倒不是同情可怜的工人,只是连续上班超过8小时,是要负担大笔加班费的。改变倒班模式的消息好比点燃的引信,一烧到生产一线,倒班工人立刻炸开锅,纷纷表明态度要抵制,恨不得组团去请愿维权。他们反抗得有理有据——倒班模式改变后,一来休息时间会大幅减少:以前五天上班24小时,现在四天上班24小时,休息少了一天;二来夜班时间加长,从8小时改成12小时或13小时,这当然严重违背人的生理规律,会极大加速身体透支。工人们的异议,自然被有关部门的领导听取了,或许仅仅是“听”,“取”不取还不一定,用他们的话讲:“我们知道,模式发生改变,阻力很大。大家的意见呢,我们都了解,也都认真记下了。回头啊,我们立刻组织开个会,讨论讨论,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好不好?”工人们不敢说不好,异口同声赞和,以示拥护。

当五班改四班的意见,还在领导们讨论阶段时,吴宇经不住小舅鼓动,外加被四班两倒的威力震慑,避祸似地决定南下广深,盘算着出去碰碰运气,兴许能换个更好的工作。

话说吴母有俩弟弟,于是他便有俩舅舅。大舅在一家生产钢铁的国企,小舅大学毕业后,先在小县城教书,兢兢业业热爱本职。可恨当年“读书无用论”风行一时,生源不济待遇下滑,他觉得自己爱学校和学生,而不被学校和学生所爱,愤然辞职转行,做了一名电玩软件设计师。小舅舅见过世面,常向外甥传授过来人的经验,比如冬天洗冷水澡的诸多好处,以及如何规划职业“愿景”(在当时,这算是个新词,引自小舅所在的台资企业)。

吴宇选择国企,多半是他老娘受到弟弟启发,进而对其洗脑的成果:大弟弟工作轻松,生活过得尤其闲适,回家有暇还常给带这带那;小弟弟为工作献身,好些年归家不得,作为亲姐姐,却分享不到弟弟成功的喜悦。由此,她武断地以为,还是大弟弟的国企更胜一筹。

我国中老年妇女共性之一是爱啰嗦,吴母尤甚。据专家分析,这与更年期荷尔蒙及内分泌有关,想是外国老太太也该这样,毕竟生理结构相似。在她本该读书的年纪,中国闹起文革,吴母虽然书读得少,可社会经验奇足,通晓传销洗脑发展下线的核心理念,知道一件事情说N遍,原本荒谬的观念会让人深信不疑。

于是,吴母把儿子当试验品。今天来一句:“吴宇啊,你看大舅那单位多好,工资不低,福利待遇好,又稳定。”明天来一句:“你看,这是中秋节,你大舅厂里发的色拉油和东北大米,给我们也带了一份。”后天来一句:“听说国庆节,你大舅和舅妈又发了五百,外加四张电影票。啧啧啧,国企就是好啊!以后啊,你要是能进国企就好喽。”

从读小学开始,大舅每次上他们家,都会给吴宇和姐姐带来“材料纸”,上面印有“某某钢铁厂运输部”,可叹这纸质量上乘,却常常被用作草稿纸,或是被同桌用来如厕,成了擦屁股的好材料。现在想想,国家一贯提倡以厂为家,广大国企员工积极响应号召,能开风气之先,拿起公物来毫不客气,就跟在自个家里一样。大舅的生活过得滋润,退休前几年里,据说还在厂子空地上开荒,种起了有机蔬菜,时不时拿些番茄,*瓜,土豆等,送给外甥改善生活。老妈的言传和大舅的身教,加上耳濡目染,吴宇便决心将工作目标定在了国企。理想中,进入国企就意味着端上铁饭碗,其他不论,最起码能保证生活无忧。

与哥哥相比,小舅虽说过得清苦,却走上自己选择的道路,算是遂了心愿。他年轻时独自在外打拼,辛苦异常。女儿上高一时,望子心切的舅妈如愿添丁,年近不惑得子的小舅舅忧喜参半:喜的是得一儿子,后继有人;忧的是养家成本骤然增加。近些年,他一个人转战北上广深,继而宁波,漂泊不定,不辞劳苦,只求多挣些辛苦钱。一双儿女都在上学,小舅妈照顾儿女无暇出去做事,一家四口人全靠他一人撑着。前两年终于安定下来,渡过生存期之后,便有了更长远的打算。他老想着创业,正巧外甥呢,对目前工作颇有不满,勉强算是志同道合。

于是,小舅便不定期对外甥传授创业经,把种种创业成功人士的例子,不远千里地拿来激励吴宇,描绘着未来创业的美好愿景,并鼓励外甥找时间外出走一走,多观观世界,适时修正世界观,顺便寻找合适机会。小舅谋划的壮美蓝图是这样的:他主管技术,吴宇负责生产,那个做销售的表姐保证销路,加上快毕业的女儿,创业所需的人马已然齐备,想象中的公司也呼之欲出,创业梦随时都可能实现。

可吴宇素来胸无大志,对前途缺乏考虑,眼下只想着能换个工作,消极地逃避现实而已。对于创业,他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并不怎么热衷,但借此机会出去走走瞧瞧,即便找不着合适工作,就当散心也不错。

其后,在小舅舅的循序善诱之下,吴宇被成功洗脑,居然网购了好些相关书籍:比如《当代企业家创业传奇》、《我的成功可以复制》等等。悉心研读之后茅塞顿开,仿佛一夜之间找到发财致富之路,斗志昂扬地决定外出睁眼看世界,权当为以后的创业做实地考察。当即同小舅拟定方案:先请假,等找着下家再辞职。

相对那些非公企业,国企不乏休假机会。这是员工的一大福利,更是国企人性化的一个重要方面。除了探亲假(有探父母和探配偶之分)以外,还有晚婚假,婚假,老婆生孩子老公可休陪护假(近些年已取消晚婚假,延长了陪护假),家里出现白喜事的丧假等等。参考师兄张毅的休假经验,吴宇顺利将两年的探亲假叠加,一口气休假53天。有同事问起,吴宇只说回家相亲,除去家人和极个别人知道内情外,他料想这事定然神*不觉。

怀着结束倒班生活的期望,以及对未来盲目而美好的向往,在27岁那年,吴宇开始了前往广深的逃离之旅。

/01.逃离2/

南下的第一站是广州。

在去广州的火车上,吴宇紧张加兴奋——生平头一回出省,一夜无眠。满怀不充分的信心,自以为是块金子,感叹目前的工作环境,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沙丘,要被埋没到什么时候呢?他倒是从没想过,自己有什么光、什么亮可以发?只想着出去看看,或许机会就在前方。不觉又想起学生时代,不会有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要经营:每天躲在实验室里,自己动手或指导师弟师妹们动手,做做化学实验,写写论文什么的,闲暇时约人打打球或睡睡觉,过得简单从容。或许生活、工作就是这样吧——不停去适应并融入一个又一个新环境,可这些都需要改变的勇气。吴宇的勇气呢,如今还欠缺,只幼稚地以为日子久了,那勇气便会如年龄般与日俱增。随着离家越来越远,吴宇的创业热情也在慢慢消退,开始怀疑起这次远行,决定会不会下得过于草率?继而后悔……

回想过往的人生,吴宇能想到的关键词是:身不由己。他只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员,也从没想过,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他的人生,在他无为而治的老子,和顶九分天的强势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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